42、第四十一章：受刑的罪人 ...
-
光芒照亮万物，连神的躯体，也被打成碎片。
蓝堂英拨开了架院晓的手。
大地以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出条条缝隙，地动山摇，阴霾蔽天。像沉睡已久的巨龙，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觉醒过来。然后，天成为地，地变作天，周遭是混沌，四处为虚无。
拉拉莎有趣地凝视软软倒下的克里斯汀娜，冰冷的重瞳，熄灭了最后的光芒。
彻底昏黑。
蓝堂英几乎是风一样的奔来。金发随着速度的快而摇摆不定，碧色的眼似受惊的小鹿，快速奔到自己的母亲边，企图得到真实的安慰。他觉得静止的心脏像人类一样狂跳，他第一次厌恶着距离的遥远。手握成拳，复又松开，胸膛像被钝器敲击，沉闷地响动。那响动宛如野兽，一点一点的啃噬着理智的保护膜。他觉得世界在崩塌，周围在变成黑白的雪花。
克里斯汀娜如同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垃圾，沉重地倒下。
蓝堂英觉得自己的心也和她同时倒下。破碎的心，不再具有连在一起的形状，水晶般，零落满地，满地的悲凉，悲凉之后的苍茫。他颤抖着伸出手，刘海儿遮挡住眼，瞳孔一丝一丝的缩小，碧色的眼珠，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从密封的状态下走出。
克里斯汀娜的手保持方才的姿势，蓝堂英慢慢地单膝撑地，跪下。
风嘲讽一样拂过，他的世界阒然无声，视野变得模糊，能看到的，是脑海里的残片。
“克里斯汀娜……？”带着询问的口气，蓝堂英将克里斯汀娜轻轻抱在怀中。
对方的身体仿佛冰块，僵硬得可怕。大波浪的卷发没有生气的垂落在周围，白皙的面容依旧，属于欧洲人的倨傲，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青黛色的光，点点光晕弥漫了他的眼，恍惚间她只是睡着，只是，紫色的眼再不会睁开。
蓝堂英沉默不语，没有摇晃，没有移动，只静静地抱着她。
抚摸着她的发。
“呵，真是可怜呢。小绵羊，明知会被我打败，仍然选择战斗？我看，她会选择战斗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阿波罗吧。小绵羊，你知道么？我的怒火可是很可怕的呢。嘻嘻。”拉拉莎轻慢的语调从顶上传来，她把玩着自己的发，蹦跳着来回走动。
“……”蓝堂英没有理她，碧色的眼凝视克里斯汀娜，抱得紧紧宛如那是他的全世界。
拉拉莎继续说：“不过你们还真是恩爱呢。爱这种东西，难道就这么重要么？真是无聊。但是，果然还是克里斯汀娜了解我。她竟然猜到我不会使用直接令她毁灭的魔法。”
“啊，不过好像也没办法，如果使用了毁灭她的魔法，一会儿要杀掉那对苦命鸳鸯不就完了么？嘻嘻，真是的，人老了脑袋就是不好使呢。”拉拉莎自顾自地言语着，诡异的气氛搭配上她此刻天真无比的表情，背后的单翼扇动着，是撒旦的女儿在微笑。
“小绵羊，你说我要怎么解决你呢？是直接杀掉，还是干脆就……”拉拉莎笑得很灿烂，“让你和克里斯汀娜有同样的经历呢？嗯……嘻嘻，可是我果然还是欣赏你呢，所以。”
“我要杀掉你。”
当重重迷雾散去之后，夜刈十牙发现自己站在一棵樱花树下。
纷繁的樱花蝶舞般悠悠飘落，雨点样织成密集的帘。高远的穹宇浮光掠影，几抹飞鸟的痕迹，几许白云的身形。粉红像地毯，铺垫了满地，时不时现出几抹阳光反射的黑暗，打湿这安宁的氛围。风与熹微的光一同显露，吹起花瓣，迷乱心扉。
夜刈十牙握紧手中的银质枪支，他压了压帽檐，铁灰色的眼无情中添加抹无奈的悲哀：“差不多，该出来了吧。我的好徒弟们啊。”嘴角勾起丝嘲讽的笑，枪声激起樱花轻舞飞扬。
繁复的花帘过后，漆黑的校服逐渐显现出来。银发蹁跹，猩红的眼眸麻木地看着周遭的所有。那身影挺得笔直，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银色的手枪，血蔷薇之枪。
夜刈十牙垂眸：“零。好久不见。”
“……”锥生零没有回答，银发再度变长，映衬着染血的眸，瑰丽的可怖。他握着枪，突然一个俯冲。鬼魅般的身形几乎快到令人咋舌的地步，经过吸血鬼的变异而强化的身体，自然拥有高出普通人数倍的力量。然而夜刈十牙只是冷笑一声，便轻而易举的闭开。清风拂起他的衣角，戴着眼罩的眼，流露出浅浅的伤感。
他冷嘲：“你觉得，以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可以赢过教给你的人么？不孝的弟子啊。”
锥生零似乎听不到他的话，他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只会不断依照既定的规矩而攻击伤害面前指定的敌人。身影与身影在交错，缠斗中的二人，掩映身后绯红色的樱花。
夜刈十牙忽然一个闪身，立时站到锥生零背后。他曲起手肘，枪口对准锥生零的后脑勺。
锥生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紧绷。然后，竟然像无视攻击般的转身直面枪口。夜刈十牙怔了怔，对方已经弯起左腿狠狠踢来。毫不留情的攻击像大锤打在胸腹，夜刈十牙不可避免地倒飞数米。当他终于站起的时候，另一波攻击又一次接近。
锥生零似离弦的箭，银色的发在身后飘舞，血红的眸清晰地将夜刈十牙的身影倒映。
他先是一个连环踢，然后伸出手来一拳一拳的捅在对方腰上。苍白的面容沾染上血花，温润的感觉在脸上蔓延至心口，他陡然勾唇，俊秀的面容变得狰狞，妖异的罪恶。
夜刈十牙又一次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伸手，狠狠在嘴角擦过，然后抬起头，凝视面前银发飞舞的锥生零，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樱花在对方的背后旋舞，茫然不觉，这生与死的较量，注定了的较量。
夜刈十牙冷冷地说：“你打够了么？”
锥生零歪头，嘴角又扯出抹狞笑，身形跟上笑容，他直接冲向夜刈十牙。
夜刈十牙同样不甘示弱，铁灰色的眼摒弃人类所有的情感。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幽冥彼岸，让人禁不住的恐惧：“那么，这次该轮到我了！”
戴在头顶的帽子被吹走，发翻飞，似回应主人的情感。夜刈十牙径自迎上锥生零的攻击，右勾拳，左踢腿，风在身边吹，樱花漫舞。夜刈十牙面对的似乎不是自己曾经的弟子而是憎恶的敌人。重重的攻击雨点般落到对方身上，锥生零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
银色的发染上紫红的血迹，血迹混合着黑色的校服，缓慢滴落。
滴答滴答。
锥生零依然面无表情。
夜刈十牙狠狠一拳头扪向锥生零的脸，俊秀的脸嘴角跌落长长的血丝，蛇般绵长而润滑。他木然地站起，然后又承受下一轮的攻击。夜刈十牙的枪指住他的脑袋，右脚踏在他的胸膛。
缕缕清风拂过，天边依旧日光明媚。
夜刈十牙眯细眼，面上满满的森寒：“吸血鬼。我下一秒就要爆了你的头，做好准备了么？”
锥生零的身体陡然剧烈一颤。
夜刈十牙的手扣动扳机，一柄长刀，却突然从旁插入。
漆黑的长袍，银色的短发，连带面上的白色面具。
高挑的少年背光，武士刀顶住枪支，刀面反射日光，一时晃了人眼。
夜刈十牙缓缓抬头，脚仍踩在锥生零的胸膛。
“你是，壹缕？”
拉拉莎把玩着发，一圈一圈的发缠绕在五指上，就像难以分得清楚的命运之线。
她突然以左拳敲在右掌上，高呼：“哈！我终于想到应该用什么方法杀……”
“你就是，拉拉莎•艾•维克苯？”幽冷的女音突然插入，伴随着金铃的响动，白色的身影自后露出。蓝堂英没有抬头，树后的架院晓却被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来人拥有一双动人心魄的浅红色眼瞳，淡淡的神情和雪白的和服，她仿佛不属于这个纯黑的世界。腰畔金铃晃荡，和服遮挡住脚，她似是飘行而来的。银色的长发在背后摇曳。
来人是绯樱闲。
拉拉莎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仿佛找到了另一个玩物：“咦？纯血种？”
绯樱闲淡淡地看一眼倒在蓝堂英怀里的克里斯汀娜：“我的名字是，绯樱闲。”
拉拉莎无聊地蹙起眉：“喂，我又没问你的名字好不好，真无聊！想不通阿波罗那家伙怎么会把你也当成他的属下。克里斯汀娜那个笨蛋也就算了，对了，你来做什么？难道，”她突然挑起眉，重瞳的眼掠过丝了然，“难道是来给克里斯汀娜报仇的？”
绯樱闲的手微微一动，周围树叶便晃荡起来，沉闷的气息挤压着胸膛，风声四起。
蓝堂英抱着怀中的克里斯汀娜，倔强的孩子般不愿松手。
“你觉得呢。”她的手又是一荡，风就如同利刃，卷住了拉拉莎。拉拉莎饶有兴趣地看着卷住自己的风，猛然又是一个后退，黑色的洋装被风吹得飘舞，黑发在背后飞扬，另一只没有眼珠的眸子空洞得可怕。单只黑翼出现在背后，晃动着，隐约想飞向苍穹却永无可能。
她的唇微启，一行咒文便自口中吐出：
“火焰中的精灵，应我之召唤，化为我血色的长刀，斩灭我眼前的一切生物，火焰烈风切！”
烈火卷住绯樱闲，白色的和服飘舞，她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模样。腰间金铃不断响动，风拂过，火势奇异的弱了下来，然后，缓慢熄灭。绯樱闲静静地立在原地。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可以将我打败，那么你就错了。”
拉拉莎笑得玩味：“我当然没有这样觉得。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你毕竟是一个纯血种，不是么？嘻嘻，绯樱闲小姐。啊，对了，也许你对于看到自己从前情人的面容很感兴趣吧。”
绯樱闲一怔，转瞬又轻笑起来：“你觉得，我会对你这种无聊的条件感兴趣？”
拉拉莎眨眼，当然不觉得，只不过，手一挥，这次几乎是不用咒文的，大地崩塌，树木狂响。
绯樱闲后退两步，飓风却卷住了蓝堂英。黑色的气息似有生命的物体，伴随着主人的长眠，依旧不曾消退。蓝堂英将克里斯汀娜搂在怀中，风声吹刮，刮破了他的脸颊与手臂。黑色终于行动起来，缓慢地围绕在二人周围，形成天然的屏障。
绯樱闲的眼底闪过丝浅淡的弧光，她伸出手，又是几缕风利剑般向拉拉莎而去。
拉拉莎挑起眉头，只立在原地不曾闪避。风还未触碰她的身体，已然消失无影踪。
“你很无聊，知道么？而且，”拉拉莎突然逼近她，“你让我很不爽！特别是，你的眼神！”
绯樱闲没有移动脚步，表情依旧淡然。
她宛若女神，挺立在原地，白色和服飞起，银色的发随之蹁跹。
拉拉莎开始念动咒文，绯樱闲的身边聚集着风。
凝结起来的风具现化成璀璨的曙光，瞬间笼罩了周围的所有。
“万能的风之王者，
通晓大气流动之理的，
伟大的君王，
群青的伊露克啊！”
拉拉莎的手指挽出繁复的花样，重瞳里是接连不断的厌烦。
绯樱闲闭眸，感受周围一切物质的蠢动，无论是平凡的元素，抑或是轻清的灵质。
蓝堂英抱着克里斯汀娜，对旁边发生的所有，视而不见。
“我伟大的盟友，
遵循血的神圣契约，
自我族血脉之始为始，
以我族血脉之终为终，
回应我的召唤，
化做我的力量！”
灿烂的光柱与同样璀璨的光芒碰撞，明明是黑夜，此刻看去却比白日更加明亮。
树叶沙沙狂乱作响，空间的破灭在逐渐到来。
架院晓震惊地睁大了眼，旋涡状的物体仿佛要将所有都卷进去。
凄风苦雨，来自地狱彼岸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谁的嘶吼声？
彼岸的亡魂，受刑的罪人。
洛可可风格的别墅，几上摆放的第二枚白色棋子，缓缓破碎，旁边的，是碎了满地的紫水晶。
黑色的身影立在窗前，只是瞬间，便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第四十一章：受刑的罪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