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章：最后的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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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觉醒之时，世间再没有黑夜，烈日高悬，化凡人为蒸气，化血族为松粉。神将收回的，只有一片焦土。』
——手弑双亲的血宿，末日之祸首，兰蒂斯•吉密魑语。
洛菲尔醒来的时候，晨曦已经透过深色的窗帘在无边晦暗中投射下浅淡的光辉。点点的光辉遗落在心间，就像七年里一直未染尘埃的金色短发，眩目却又不显耀眼。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白色的手套刺痛眼眸，湛蓝的眸沾上抹匀不开的血色，慢慢散开。
脚步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衣摆摇曳，洛菲尔的手刚抬起房门已被人从外推开。
拉拉莎一脸玩味地笑：“大人，你醒啦？嘻嘻，今天可要好好准备哦。”
洛菲尔凝视她：“我知道。”
“咦？大人你难道是在急躁？如果是就太不好了，急躁可就意味着必败哦。”拉拉莎故作担忧地蹙起眉，重瞳闪烁着奇诡的光晕，昏暗的光线在白皙的脸上打上层厚重的烟影。
洛菲尔没有理会，交替着双腿走得很快。走廊里光线斑斓，尽管黯淡，映照着火红的长发，却愈发显露出种难以比拟的悲凉，像浴血重生的凤，美则美矣，却要承受涅磐之苦。
玖兰枢站在走廊的尽头，平时满住的月之寮空寂如外间的黑主学院。客厅里的钟默默工作着，滴答滴答的摇摆声仿佛在喟叹惋惜着什么。室内黑暗一片，血族们喜爱的夜晚在静默的蔓延，而外面，却是阳光灿烂白云苍狗交错变换。
玖兰枢只淡淡勾起唇，已率先转身往大门走去。近在咫尺的大门不凡得让人惊惶，像要跨越过一道可怖的门槛，没有人知道，门的对面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跨过去后会发生什么。
人生就像一条未知的道，不断地开门，然后不断地探险。
门外树影婆娑，凌乱了满地的晦明变化。清风拂碧叶，激起沙沙狂歌曼舞。
夜刈十牙跟着走出，然后是拉拉莎，洛菲尔走在最后，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
沉闷的声响似乎敲击着人的心脏，咚的一声，隐约迷乱了双眸。一切的一切，若过眼烟云。
玖兰枢微眯起眼，似有些厌恶这样明灿的光线。洛菲尔的发在身后摇摆，伴随着暗色的礼服，坠落下满地黑色光圈。湛蓝的眸辉映着长天，日光明媚，照耀四方，像真实之歌在唱响。
他们的脚步敲击地面，安静得令人恐慌却又没有人发言。
走出黑主学院的校门，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热辣辣的太阳嘲讽般的垂落道道热切的视线。
玖兰枢说：“洛菲尔，你知道阿波罗在哪里么？”
洛菲尔看向不远处的树林，红色宝石跳动着火焰。
“知道。就在那个地方，而且，他已经做好了宴会的一切准备。”嘴角勾起丝弧度，他像在微笑，眼底却闪过丝愠怒的赤，霎时晃了眼。
玖兰枢点头，玩味地挑眉：“是么。”
他加快了脚步，白色校服映射着阳光，纯血的王者比阳光更加璀璨。
洛菲尔依旧走在最后，飘忽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却不再富含踌躇。
拉拉莎一直保持甜美的笑容，时不时蹦跳两下，仿如真的要去参加宴会。
夜刈十牙目光森寒，铁灰色的眸子里，万般波澜。
在离他们的不远处，两抹身影，小心翼翼地跟上，金色的发随着蹑手蹑脚的动作不断摆动，身旁的另一名英俊少年维持着无奈的表情，碧色的眼突然一动，蓝堂英低声对自己的表亲说：“晓，我们应该没有被发现吧……对不对？”
架院晓看他的表情带了几分鄙视：“英，我可是劝过你的，如果出什么事了，后果自己负责。别指望我再帮你什么。要知道，这次可和平时不一样。如果真把枢大人惹火了，我担心你还没见着你亲爱的克里斯汀娜就先到阿波罗那去报道。”
蓝堂英不自在地别过脸：“什么我‘亲爱的克里斯汀娜’，我只不过……只不过……”
他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什么。
架院晓拍拍他的肩，好心肠地道：“我们快点跟上去吧，如果你真想做那件事的话。”
蓝堂英激动地点头，喊声震天：“好！”
二人继续不动声色地跟上，小偷一样的动作和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远处，洛菲尔的眼角忽然掠过丝不易察觉的莫测，拉拉莎眨眼：“好像有两只老鼠在跟踪我们耶，不用管他们吗？洛菲尔大人。”
玖兰枢瞥她一眼，洛菲尔先一步道：“没有必要，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可以了。”
说罢，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玖兰枢挑了挑眉，倒也不再说什么。
拉拉莎的眼底闪过嗜血的寒光。
山脚的树林，近在眼前。蓊郁的树林枝桠连着枝桠，藤蔓接着藤蔓，不断有光从叶与叶的空间趁虚而入，洛可可式风格的白色建筑就在不远的另一边。
隐隐约约，屋顶上立了抹纯黑的身影。
挺直的背脊，孤高的气概，明明被披盖了满身的温暖，却掩不了骨子里的清寒。
黑发蹁跹，恍惚能听到流苏晃动的声响。
他只是默默的站立，依旧遥不可即宛如在人群之外，红尘彼岸。
洛菲尔的眼里闪过丝难以遏止的哀伤，赤发在身后飞扬乱舞。
高处的黑暗，低处的火焰。
蔓延开来就像电光火石天雷闪电。
暗红的礼服，鲜艳的宝石烙印胸前。
白色的流苏，银色的眼眸承载沧海桑田。
洛菲尔静静地看着他，对方似也静静地看着洛菲尔。
眼神与眼神交汇，像数千个昼夜，像数万年前相遇的瞬间。
默然凝视。
一个在世界的顶端，一个在凡世的对岸。
尘封的岁月像破土而出的小芽，终于以参天大树的形式展露对日光的热恋。
洛菲尔转过脸，顶上的黑影立刻消失不见。
他说：“看来，兰……阿波罗他已经准备好了。”
玖兰枢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拉拉莎笑道：“大人，这次可不需要提醒了吧。”
洛菲尔紧了紧手套：“不需要。”
他抬步往前，坚定的背影似乎不再有任何的迷惘。
前路黑暗，前路险巇，前路烟雾弥漫。
他走得坚定，走得尊贵，一如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神采。
苍穹传来声巨响，大地似乎都在震颤。
天是混沌，地是虚无，轻清的灵质围绕着即将破灭的世间。
背后的众人突然不见。洛菲尔勾起唇，早有预料般的继续迈动脚步。
这么多年，兰蒂斯，你果然还是没有变。
拉拉莎饶有兴趣地看着周遭景色的交错，一直在她身边的玖兰枢不知踪影，偌大的树林，只剩下她一个。仿佛被关在密封的圆形水池中，顶上的穹宇以独特的形式被深黑的云朵覆盖。太阳转为月亮，高悬的明月映照旁侧的幽暗，有一颗明星，眼睛般观看所有。
金色的大波浪卷发在背后摇曳，紫色的裙摆飘扬，克里斯汀娜站在她的后方。
拉拉莎转头，发出轻轻的嘘声：“咿，是克里斯汀娜你啊！”
克里斯汀娜眸中闪过血的鲜艳：“拉拉莎•艾•维克苯阁下。好久不见。”
拉拉莎眨眼：“怎么？阿波罗让你来解决我？”
克里斯汀娜凝视她：“你觉得呢？”
拉拉莎好玩地轻笑：“嘻嘻，我觉得呀，他是让你在送死，不是么？”
克里斯汀娜没有说话。
暗红的颜色弥漫在天边，参差不齐地阳光企图透过云的空隙进入。
树后，蓝堂英和架院晓屏息观看。
拉拉莎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一道金光已经从身边散开。
冰汇集水，利剑般划破空气，撕裂风声。
拉拉莎轻而易举地躲避，边笑道：“呵，真急躁呢。克里斯汀娜，你不知道吗？急躁可是失败之母哦。并且，这样行吗？你的小羔羊应该在后面看着你吧。”
克里斯汀娜眼神一闪，咬紧唇欺身上前。拉拉莎游刃有余地观察她的表情，却又像发现什么般眯细了眸子。漆黑的重瞳暗夜般森然，背后似有什么东西伸出。克里斯汀娜往后倒退一步，方才所站的地方，立刻龟裂出巨大的口子。裙摆的最末端破开几许，金发在身后晃荡，她的脸也隐约染上点点清冷的蓝。
拉拉莎看着她笑：“你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对吧？”
克里斯汀娜没有作声。
树后，隐约传来细碎的响动，像夜间偷粮食的老鼠，啧啧不断。
她垂下眼帘，话语不可抑制地冲进脑海。
那一日的约定，那一日的笑靥。
克里斯汀娜玩味地勾唇，表情与洛菲尔如出一辙：“拉拉莎•艾•维克苯，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那又怎么样？”她擦去面上斑斑点点的蓝，续道，“你不过是因为偶然的出生所以才得到这样的力量，不是么？有什么好骄傲的。”
拉拉莎嘴角飞掠丝嗜血的残暴：“哦？出生？怎么，为了你可爱的羔羊要以这些来拖延时间？克里斯汀娜，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么？有些秘密，埋在心里便好，说出来的话，只会造成太多没有必要的伤亡。你知道的，当时如果不是你跑得快，现在站在这里说话的不过一具尸骸，啊，不对不对，还是那种死了很久都化成灰烬的尸骸！”
克里斯汀娜定定地看着她，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对的错误，也是对一切制度的绝对否定。”
树后的声响骤停，风击打着叶，嘶吼声不绝于耳。拉拉莎的影子被拖得长长，单薄娇小的身后，陡然出现四片漆黑的块状物体，发飞舞，克里斯汀娜紫色的瞳孔殷红如血。
拉拉莎勾唇冷笑，单只的四翼就像嘲笑万物的眼睛，在风中招展漆黑的羽毛。
可怖的杀气缓慢地弥漫，漆黑的重瞳之眼奇异的显现抹红，火苗般若明若暗。
克里斯汀娜恍若未觉，继续嘲讽道：“拉拉莎•艾•维克苯，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即便拥有仅次于十三血宿的力量又如何？你只是因为错误而产生的罢了！”
手指在身后飞速翻飞，一句句的咒文在脑海中浮现。
拉拉莎狠狠地盯着克里斯汀娜，黑色的小洋装被黑暗衬托得愈发出众，仿佛从来不曾与光明接触，就像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种族般，因为惧怕着光线，而永远活在夜晚。
克里斯汀娜说：“撒拉弗和血族的儿女，永远不可能得到任何祝福，你所拥有的，只不过是强烈的诅咒而已。神不会原谅背叛他的天使，更加不会原谅背叛者和诅咒者的孩子。”
拉拉莎眼底的波澜忽然消失，她勾起唇：“那你呢？伪教徒。”
克里斯汀娜一愣，背后的手停滞瞬间。
拉拉莎有趣地凑到她面前：“伪教徒，信仰着忏悔之道却又追求如猎人之路上的杂种们一样的生活。你又在信仰什么？抑或是，你根本什么信仰也没有？克里斯汀娜•邦德，你喜欢那只小绵羊对不对？所以才有这么多兴趣和我说这么多废话。你觉得用那些废话就可以让我失去理智中你的计么？你别想得太天真了！爱情把你的脑髓也打不见了么？呵，真是无聊。”
克里斯汀娜怔在原地，黑色的风卷住她，紫色的裙摆掩映在风中，金发飞扬，天边划过绚烂的彩虹。月边的星星璀璨，漆黑的半只翅膀张开，竟面对着光染上抹神圣的纯白。辉映着她身上漆黑的衣衫，更显讽刺无奈。拉拉莎笑得春风样和暖。她静静地看着克里斯汀娜，宛如一位无上布施者凝视着臣服于脚下的愚钝凡人。
拉拉莎的嘴角噙着笑，默默地念：“钥匙之孔，门扉之眼，将四肢化为枷锁——咒缚！”
咒文咏唱，克里斯汀娜的金发舞动的速度成倍增快。她倏然回首，目光所及却是树的后面。
蓝堂英的碧眸睁大，他忽然发现他竟已失声。旁边的架院晓狠狠拖住他，然而瞳孔同样放得巨大。克里斯汀娜的手保持着方才的动作，那手指向的，竟是他们所在的地方。黑暗缓慢的在周围蔓延，属于勒森巴一族的暗夜术召来黑夜里的魔物守候新的主人。
拉拉莎轻笑，手缓慢地放到克里斯汀娜的额上。
白皙的额映衬着葱白的手指，克里斯汀娜闭上了眼。
长睫遮挡住面，从蓝堂英的视角，只能看到那抹立得笔直的剪影。
他突然觉得那身影是那么的遥远，瞳孔越放越大，他几乎听得见耳畔不断响起破灭的歌。
微笑的克里斯汀娜，慵懒的克里斯汀娜，猫一样的克里斯汀娜。
喜欢叫他亲爱的却总遗忘名字的克里斯汀娜，说过爱他的克里斯汀娜。
时间仿佛倒流，光阴撑破了时空。
蓝堂英僵直着身体，咒文缓慢的进入脑海，然而那话那语，却停留在昨日的昨日。
那离开的日子，那初见的日子，那……第一次相拥的夜晚。
他突然觉得惊讶，浑然不觉里，那人竟已深深烙入骨血。
然后，慢慢相融。
“光辉的神的女儿，
指引战士迈向神圣殿堂的，
辉煌的公主，
无法正视的王尔古雷！”
冰冷的空气，冲天的怒火，惨淡的月魄。
从天而降的身影，大波浪的金发，摇曳的裙摆。
洞彻一切的眼。
她摘下斗篷，他抬起头来。
湿润的夜露染湿发，也染湿心脏。
她在微笑，然后跪倒。
她说，她叫克里斯汀娜·邦德。
“我伟大的盟友，
遵循血的神圣契约，
自我族血脉之始为始，
以我族血脉之终为终，
回应我的召唤，
将光芒化为利刃。
撕破黑暗！”
无人的客厅，静默的夜晚，大钟在摇摆。
滴答滴答。
咕咚咕咚。
血液在流失，身影与身影纠缠。
重叠。
就像自然而然，金发和金发，紫眸与蓝瞳。
克里斯汀娜。
英。
月光照亮满室，跌落满地凄惶。
她笑容灿烂，他面如土色。
她说得理所当然：“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你了，亲爱的。”
“连天界的诸神也害怕，
连地狱的魔王也恐惧。”
拉得紧紧的窗帘，密不透风的房间。
酣睡的人儿，垂落的金发耷拉在额边。象牙样滑腻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粉红。
他倏然睁眼，绿眸对上紫眸，一瞬间的迷乱。
然后，狂叫轰动整个宿舍。
克里斯汀娜仍然笑容灿烂：“亲爱的，早上好。”
蓝堂的心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想回答，脱口却又是。
“你你你先回答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欢笑声打破沉寂，脚步声迅速袭来。
克里斯汀娜懒洋洋地侧躺着：“亲爱的，你可是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郁闷：“……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克里斯汀娜目露凶光。
蓝堂英举白旗投降。
然后，越来越多的血族。
围观。
克里斯汀娜走到门口，笑得人心神晃荡：
“夫妻吵架没什么好看的，各位可以回去了吧。”
“掌管一切创造与毁灭的存在，
你卑微的仆人在此向您祈求，
用你那可使世间万物死亡之力，
给予我面前愚昧无知的卑贱生物——”
蓝堂英拨开了架院晓的手。
“最后的，审判！”
光芒照亮万物，连神的躯体，也被打成碎片。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四十章：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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