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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君主的仆人(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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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和弗朗西斯卡这顿饭吃得怎么样,陈泽风是不得而知。不过差不过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听到餐厅传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噪声后,心想这顿早饭肯定是结束了。他探头向餐厅里望去,由于中间隔着束柱和走廊等障碍物,他看得不甚清楚,只见到弗朗西斯卡快步向门口这边走过来,一脸厌恶的神情。
……好吧。可能是在早餐餐桌上,亨利强迫弗朗西斯卡吃了一些她不喜欢的食物,香菜之类的。
弗朗西斯卡很快就走到了宫殿的门口,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宫殿前的花园中踌躇了一会儿。她仿佛在等待什么,陈泽风密切关注着她的举动。在过了十分钟后,确定亨利国王不会突然从宫殿大门中弹射出来,也确定不会有什么纪委从天而降把她带走,她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样很小的东西,捏在手指之间细细端详。
陈泽风悄悄地后退到透视门之中,那里有一架简陋的望远镜,是用来观测万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的,由于长时间不用,镜头盖已经难以卸下,落了厚厚的一层灰。陈泽风使出吃奶的劲才把望远镜镜头盖拧下来,举在眼前。
弗朗西斯卡一直拿在手中端详的泛着金属银色的光泽,像是一件首饰,耳环、项链吊坠、戒指之类的。既然不是自|爆|炸|弹之类会危及弗朗西斯卡性命的东西,从理论上来说,陈泽风并没有必要把这个放在心上。可是陈泽风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是的,她手中的那件东西就是一件普通的首饰,他怎么会有种感觉,那东西会掀起血雨腥风呢?
过了几分钟,弗朗西斯卡离开了,陈泽风觉得她那件红色的制服在雪地上,看起来特别的渺小,她的背影又如此落寞。
保护这个女孩,到底该从何处入手?
陈泽风首先还是想到了赫克伯利。赫克伯利是个高官,应该对这些官员祭司的背景底细了解得比较清楚,而且他对陈泽风有种莫名的友好。虽然陈泽风目前还没搞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友好。
下午换班之后,陈泽风匆忙换了衣服,就踩着雪走向老干部楼。赫克伯利住在这座楼二层偏僻的拐角处,看着就很像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住所。他的住处内摆设十分简单,也看不出他偏好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完全就是两袖清风的退休老干部住的地方,更不像是一国丞相的府邸。
——所以说陈泽风觉得这两个国家还不如两个县城。
赫克伯利在家,还算热情地把陈泽风迎了进去,让他坐在一张软椅上喝茶,并且没有向他提问“你怎么跑这来了?有何目的?有何想法?”之类让他无言以对的问题。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陈泽风猜测如果这个地方的确存在于地球上的话,它的纬度应该很高,黄昏被拉得无限长。下午三点多太阳就落山的,但可能到五点之后,天才彻底黑下去。赫克伯利家的客厅里有一扇狭长的、用彩色玻璃装饰的窗子,正好可以让陈泽风看到西方的天空,被绿色和蓝色的玻璃渲染成古怪的绚烂颜色。壁炉中的火熊熊烧着,火焰的颜色没有夕阳灿烂,却显得更加温暖。
陈泽风说:“我今天见到弗朗西斯卡了。她一大早就来到宫殿,对我说她的名字,说要见国王,请我帮忙通报。”
“这回,国王留她共进早餐了吗?”赫克伯利用柔和的语气问。
“留了。”
“她是应该要来的。还有一个月就到新年了,到时候会有一个盛大的神祭庆典仪式,她应该是去和国王讨论这件事。”赫克伯利站在窗前,正好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神祭?”
赫克伯利耐心地讲解了一下。所谓的这个仪式其实和春节联欢晚会差不多,就是新年之夜大家聚在一块开心开心,不过政治意味要强于娱乐性,其中还有一些国王把代表军权的神器之类颁发给各个高官的环节,因此比较严肃,观众也是万万不可起哄让国王亲一个或者表演唱歌什么的。
他讲得越是温柔耐心,陈泽风心里就越是感到害怕。赫克伯利凭什么不去问他,连本土的基本习俗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赫克伯利为什么不盘问他呢?
这个问题陈泽风并没有时间去想太久,赫克伯利家的房门又被轻轻叩响。赫克伯利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来客赫然是弗朗西斯卡。她脸上有些焦急的神情,黑发和大衣前襟都有不少积雪。
“进来吧。”赫克伯利把门让开。弗朗西斯卡大概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所以她看到陈泽风正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肩膀瑟缩了一下。陈泽风看来,这是退缩的意思。
“对不起,我没想到您还有客人,那我还是……”她嗫嚅着。
“他不是外人。您先进来,把大衣脱下来。”赫克伯利说。
弗朗西斯卡犹豫了几秒钟才走进来,她在壁炉前坐下,握紧冻得通红的手。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赫克伯利依然站在窗前。天快要黑了,逆着光,陈泽风看不到赫克伯利的神情。
“我……”弗朗西斯卡又看了陈泽风一眼,“我是想过来和您说说神祭的事情。”
“那件事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说,但我觉得还是上班时间再讨论吧,现在已经下班了。”
弗朗西斯卡低下头沉默,火光映亮了她半边脸颊,几绺碎发从她的鬓边垂落下来。她又看了陈泽风一眼,陈泽风觉得弗朗西斯卡来找赫克伯利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作为局外人是没有必要知道的,他正打算起身告辞,赫克伯利已经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
“弗朗西丝,”赫克伯利很温和地说,“他不是外人。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事情他不能知道,那么我也不能知道。”
弗朗西斯卡抬起头说:“我和布里特订婚了。”
陈泽风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布里特就是那个会开车风度翩翩的将军,这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还是很相配的。他觉得说点什么“恭喜恭喜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之类的吉利话,但现场气氛马上变得沉重了起来,仿佛弗朗西斯卡刚才不是说她和布里特将军订婚,而是跟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订婚了一样。
赫克伯利搭在陈泽风肩膀上的那只手倏然捏紧了。
“你们这简直是胡闹。”赫克伯利压低声音说。
“秘密订婚,”弗朗西斯卡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
赫克伯利缓缓放开按着陈泽风肩膀的手,开始在客厅中来回踱步。
“你们还是要保守好秘密,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赫克伯利最终说道。
“我知道。”弗朗西斯卡看着陈泽风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不信任的。陈泽风知道,如果不是赫克伯利为他背书,弗朗西斯卡肯定不会把她订婚的消息让他知道的。
弗朗西斯卡坐了几分钟就走了,陈泽风这才问赫克伯利:“是不是祭司不能结婚?她为什么还要偷偷订婚?”
赫克伯利摇头叹气,一副这事儿一言难尽的样子。
“今天是秘密订婚,明天说不定就私奔了……我有时候真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
陈泽风告辞之后从赫克伯利家中出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一边拉高衣领抵挡飞雪,一边已经大致猜到了整个故事的走向:亨利喜欢弗朗西斯卡,弗朗西斯卡却喜欢布里特将军。本来就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万一亨利的性格再病娇点,手段再极端点,思维再偏激点,行为再变态点,弗朗西斯卡有生命危险也就可以理解了。对于这种陷入三角恋而需要提供保护人服务的,陈泽风见多了,而且其实这类任务并不棘手。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轻快了一些。他住在皇宫里面,和另外一名侍卫住在一起,但由于两人倒班的原因,倒是经常见不着面。他回到住处,觉得房间里冷冰冰的,连忙从走廊里搬柴进来往壁炉里添,又走到窗前准备把窗帘拉上。
他往楼下看了一眼,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见一个人影匆匆从雪地上走过去,披风在身后扬了起来。这么晚了,还能在皇宫中走来走去的,肯定是达官贵人或者国王身边的亲信。陈泽风目送那个人影消失,他觉得人影很像赫克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