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人[快穿]》颜昭晗

28、子夜歌（3-9）

　　陈泽风还想骂他，但突然又噤声了。

　　月亮恐怕快要下山了，没有刚入夜时那么亮，森冷的寒气从地表往上升起，有侍卫在王府中巡逻，这他们不应该弄出太大的动静。这很合乎常理，可是，为什么刚才，陈泽风就会忘记这一点，而忍不住冲着容如意大吼呢？

　　容如意不再说什么，陈泽风意识到如果他再发表几句不必要的看法也是添乱而已，所以闭上了嘴。

　　容如意领着陈泽风从小院中出去，他拉着陈泽风的袖子，和陈泽风一同避在院墙的阴影之中，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远远有几个提着灯笼的侍卫正在巡逻，但他们并没有往小院这边过来，而是顺着一条小路匆匆走开了。

　　尽管他们没有往这边来，陈泽风免不了还是有些紧张，生怕那些侍卫又狂暴化冲过来袭击他们。容如意贴着墙根向一侧溜去，陈泽风连忙跟上。

　　不知道走了多远，穿过一个又一个院子，最后走到那片埋藏不知多少尸骸的花树林中才停下脚步。此处黑暗且安静，是个密谈或者干点什么见不得人事情的绝佳所在。陈泽风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拉着容如意的手。为了亡羊补牢，他连忙又把容如意的手甩开。

　　“所以，你到底要怎么带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陈泽风冷冷地问他。

　　夷州王府不比浣园，戒备森严，除非有密道或者什么人接应，不然无论是从大门、偏门混出去，还是从高墙翻出去，都有相当大的难度。

　　容如意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才对陈泽风说：“我现在不能把你带出去。”

　　“你刚才明明说我有危险。”

　　“我只是冒险来告诉你这个事实，可没有说要把你带走。”

　　在黑暗的树林之中，大概凝视他们的只有无数亡灵吧。陈泽风看不见容如意的脸，但他还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一拳往容如意那张脸上招呼过去的可行性。

　　“那你过来是要干什么？”陈泽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让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危险中，好有点心理准备。”容如意说得十分正值，好像他确实全心全意为陈泽风考虑一样。

　　“操。”这个字陈泽风是在心里说的，他不想引起两人的矛盾，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容如意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衣袖中摸出手机。

　　“虽然我带了充电宝，但是电量总是有限的，所以要把有限的电量用在无限的任务当中……”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废话，像是在考验陈泽风的耐性一般，“实际，就在今天白日，夷州王去过浣园一次，和盛世月在亭子中交谈了一阵，当时他们屏退了所有的人，当然包括我，我便将手机藏在棋桌下录音……”

　　“所以这就叫做把有限的电量用在无限的任务当中？”陈泽风没好气地问。

　　“你听听吧。”黑暗中一阵窸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容如意的手机屏幕图案居然是比基尼美女，让人觉得这厮实在不是什么正派任务。容如意递给陈泽风一副耳机，陈泽风现在毫不怀疑容如意来做任务还会拿着游戏手柄。

　　窃听到的录音开始播放。一阵无关的噪音之后，盛世月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明日便要去往京城，来与月儿告别。”似乎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夷州王的态度更随和一些，他管盛世月叫月儿，也不以本王自称。

　　“明日吗……有些突然。”盛世月说。

　　“既然计划了这么久，就总有付诸实施的一天。月儿应当做好准备。”

　　“我明白。”盛世月停顿了一会儿，陈泽风只听到啪嗒啪嗒奇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想明白，那是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动静，“是你对陈泽风有什么不满，对吗？”

　　夷州王哈的笑了一声：“容貌俊俏的蠢货而已。如果他知情识趣，倒也罢了，但他要多问一些事情，我定然要把他除掉的。”

　　陈泽风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道是被夷州王“美貌蠢货”这样的评价震撼到了，还是对夷州王有想把他灭口的说法惊吓到了。录音中，盛世月和夷州王都不再说话了，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陈泽风的心头却又有些无名火蹿了起来。

　　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他，不知道他是应该为“俊俏”感到高兴，还是为“蠢货”感到愤怒。容如意在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心里又会如何想呢？是赞同夷州王，还是同样觉得这个评价荒谬到可笑？

　　“这……”盛世月似乎有些为难地应了一声，“陈泽风是你的保护人，你若是贸然杀掉他，将来真遇到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月儿你总是杞人忧天，这些都是命数所定，保护人与否，我看没什么用处。”

　　过了一会儿，盛世月才说：“事情说完了，你也该告辞。但是这步棋你犹豫了这么久，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夷州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临近告别，就越是舍不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没什么好伤感了。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否则，王府树林里也不应该埋着那么多人。”

　　原来盛世月是知道夷州王府中埋着尸体的事情。王府中当时发生兵变，盛世月知情，只是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多说无益。月儿，我想听你弹琴，就弹子夜歌吧。”

　　录音里又响起一些杂声，不久之后，古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容如意对陈泽风说：“你要是不想鉴赏古琴曲，就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陈泽风正打算摘下耳机还给容如意的时候，耳机里传来夷州王低声的叹息：“我现在倒是有些犹豫了……如果一定要杀陈泽风，我可能会下不了手。”

　　容如意在黑暗中看着陈泽风。天好像快要亮了，抬头从树杈之间望到的天空是一种天鹅绒布般的深蓝，树林里氤氲着雾气，或许那就是亡魂不散的怨气，陈泽风能够看到容如意身体的轮廓，连那轮廓也显得十分潇洒。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我怎么做？”陈泽风问他。

　　“我只是让你多加小心，有的事不要问太多。”

　　“就这？”陈泽风挑起眉毛。

　　“就这。”

　　“我可以打死你吗？”陈泽风冷笑。

　　“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时间，我都会奉陪。”容如意在黑暗之中耸了耸肩，“夷州王是盛世月的父亲盛安月，盛安月现在很不想让他人知道他假冒兰玉衡的事实。虽然是保护对象，但他的思路看起来很清奇，问得太多，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泽风苦笑了一下，他已经逼迫夷州王变相承认他就是盛安月，只怕也活不长了吧。

　　“可是他跟盛世月的年龄分明不像是父女……”

　　“你能把思维稍微开拓一点吗？盛安月并非盛世月的亲生父亲。或许是过继，或许是抚养，总而言之，就是你现在所见到的结果。”

　　陈泽风一时无言，他也曾怀疑过夷州王会是盛安月，只是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盛安月会不是盛世月的亲爹？

　　容如意见陈泽风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才慢悠悠地说：“你无需太过担忧，我回去会和盛世月谈一次，尽量把她拉拢到我们的阵营中。”

　　“至于吗？我们是保护人，何时变得这么被动——”陈泽风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双爪子就搭到了他的肩膀上，陈泽风吓得一下子就噤了声。容如意双手按住陈泽风的肩膀，他俩的身高其实差不多，但是此时此刻，好像容如意一下子在黑暗之中暴涨了三丈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们这回任务与以往不同，也许现在，我们不是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而是为了能活过这一年。”容如意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小陈，我不会让你死在盛安月手中，我保证。”

　　如果他不是管陈泽风叫小陈的话，陈泽风显然会更加感动一点的。

　　“你先回去，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问过夷州王什么，他又跟你说过什么，都不要动声色，一切看他的安排，我会帮你。”容如意郑重其事地对陈泽风说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

　　“保重。”

　　陈泽风走出树林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容如意是不是还站在原地，只觉得那片树林黑暗得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