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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其二 ...

  •   他这一下拔得轻巧,倒把在场一众弟子吓了一大跳。温烨一脸惊悚地跑近前,诚惶诚恐道:“师、师兄,你、你还好吧……”
      温敬垣摆摆手:“连血都没流几滴,能有什么事。”

      他取下梅花镖,拈开二指捏住一角,对着光细细查看起来。那梅花镖造型颇为奇特,与市面上常见的流通货似有不同。寻常飞镖大都只有四菱,它却足有八菱之多,分上下二层,斜间以机括连结,构造精妙。且分量更轻,锋面更锐,菱下带有弯钩,一旦击中敌手,便能如藤植生根般牢牢扎入人体内,有四两拨千钧之巧能,无处不显歹毒。

      温敬垣眉头紧锁,琢磨了片刻,沉声道:“看这构造……应当是出自魔教邢元教之手。”

      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凛。

      邢元教。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未决的尖刀,岌岌可危地悬在武林众人的头顶。

      邢元教树大根深,盘枝错节,历史源远流长,上可追溯至前朝时代,历经百年风霜变幻而屹立不倒。邢元教扼守南诏,隐于险山峻水之中,地形奇诡,易守难攻,具体所在极少有人知晓。甚至有传闻言说,邢元教周围设有重重结界机关,可在敌手进军之时改变群山脉络,隐匿总坛位置,随时留有后路,进可暗放冷箭,退可逃出生天。且教中之人专擅巫蛊、医毒、易容之术,行事暴戾恣睢,为所欲为,杀人放火不问缘由。以活人为药引试验邪功、炼制鼎炉之事更是从不少有,桩桩令人胆寒。

      二十年前,以寒苍门前任门主为首的一众正道侠士纠集而行,揭竿而起,深入龙潭虎穴,一夕之间重创邢元教。具体的过程现今已不可考,青史寥寥箴言只评说此次战役,虽有波折,与无数惨败的先例相比却是出奇顺利。邢元教仿佛一堵满是裂缝的墙壁,溃军之势昭然若揭,只轻轻一推,不旋踵便分崩离析。

      一切的一切,都如注定般顺理成章。

      此后十多年,曾经风光无量权倾四野的邢元教元气大伤,日益式微,深居简出休养生息,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而凭借南诏一战,寒苍门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威震武林,被尊为正道魁首,从一个不知名的山野小派,一举跃为武林盟中举足轻重的显赫存在。

      众邪派顿时群龙无首,乱如散沙而又各怀鬼胎,且惮于正道威严,虽有野心,亦不敢轻举妄动。对比武林正道,则是同气连枝,众心成城,有如旭日东升,愈渐强盛。

      就在人们以为江湖真能从此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下去之时,曾一度销声匿迹的邢元教竟又卷土重来,且更加变本加厉。短短五年之内,以残忍手段屠杀了无数曾经参与围剿的侠士。邢元教众人作风诡谲缜密,且行事愈发仔细,极少留下把柄痕迹,根本不让人摸出总坛所在,纵有心将其连根拔起,却也找不到下手的入口。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门哪派,山雨欲来的阴霾之下,武林之中一时群心惶惶,人人自危,脑袋都别在了裤腰带上。而温敬垣一行此番代表寒苍门赴宴武林盟会,最主要的目的亦是为了设计铲除邢元教而去。

      本意螳螂捕蝉,不想,却在半路便被蛰伏身后的黄雀盯上。

      温敬垣自嘲似的牵了牵嘴角:“若真是邢元教,这行事风格未免太过心慈手软,大概镖头淬了毒也未可知吧。”

      温烨只听过市井流传的风声,从没见过真章,却也已对邢元教的臭名昭著程度十分稔熟,一双眼都吓直了:“那,那怎么办……师兄,要不要去找大夫?我们和邢元教有深仇大恨,那帮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

      温敬垣本想宽慰他安心,见他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玩心大起,忽然很不厚道地想逗逗他。

      “等一下……”温敬垣反手捻上肩头,迟疑道,“伤口好像有点痒?”
      又左右摩挲了两下:“这血怎么还止不住?”
      温烨已然化身为了结巴,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师师师师师兄……”
      温敬垣深深叹服于自己演技,又装模作样地捧起了胸口:“心口也有点发闷,怎么搞的。”
      温烨脸上好像一只被人卡住了脖子的呆头鹅,张了张嘴,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嚎啕出声了。

      温敬垣见自己玩儿地似乎有些过,终于良心发现,毫无诚意地放下手,揉了揉他脑袋:“好了,别哭啊,师兄骗你的。”
      温烨脸上的悲伤再三酝酿,被他一句话破了功,瞬间恼羞成怒:“懒得管你!”
      说罢,牵起马便走。

      温敬垣在后面喂喂了几声,见温烨头也不回,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翻身上马,自讨没趣地追上去。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行了半里地,相顾无言。

      一炷香后,一个略带虚浮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沉默。
      “师弟。”
      “干啥。”温烨哼哼。
      “那镖头……好像真的有毒。”
      “你没再诓我吧?”温烨还在记恨着前车之鉴,丝毫不为所动。
      “真没骗你。”温敬垣把手腕一翻,伸到他面前,“我方才忽然感觉整个人使不上力,再一调动内力,周转非常滞涩。”

      温烨本不想理他,但还是没战胜恻隐之心,只好将信将疑地搭上他脉门,将自身真气汇入其中。
      这一汇,才知道温敬垣所言着实非虚。温烨的内力一触入他穴脉,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推力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堵截住真气循环的去路。若强行破解,结果必定是静脉寸裂,骨血逆行,其后果之严重简直不堪设想。

      温烨不敢不上心了:“我们先前已经行了半日,如今距离岳麓山大概还剩下一半脚程,先前偷袭我们的魔教众人现在也不知潜伏在哪里……师兄,我们还是先回荆州吧,好歹城里安全,等替你疗完伤再回去也不迟……”

      结尾未断的话音被他硬生生地吞下。温烨有些焦躁地捶了一记马鞍,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个提议中的纰漏所在。魔教教众也许潜伏在去往寒苍门的程中,也许潜伏在折回荆州城的道上。一明一暗、腹背受敌的境遇之下,哪一条路不是荆棘丛生、暗涌重重?

      在场众人大多是初出茅庐的弟子,武力虽不差,阅历却不足。本以为武林盟会此行不过是下山游历放风一番,没带什么戒备,哪里想到会遇见这等飞来横祸,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像是迷失了方向的鹰。

      温敬垣强撑起精神,支棱着一双昏朦的眼,想着至少先稳定住群心:“往荆州走,沿途看看可有能供借宿的人家。这药力还算温和,应当不会致命,我去林中找些草药调配一下,试着……”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瓮闷的腥甜,从气海直冲上脑门,原本沉重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艰难,一口气刚一提上便再也回不过来。身躯猛地一软,直挺挺朝向马背上栽倒而去。

      ·

      林鸾独自穿行在竹林密布的江陵道之上。

      他依旧穿着那袭缟白的旧衣,背着一个条缕稀疏的药篓,与先前的寒酸打扮并无不同。但他现在的心情却显然是格外的好。昔日满面密布的愁云一扫而空,换做了眼角眉梢飞扬的笑意,连落脚的步履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他口中轻轻哼着破碎而不成曲调的音节,似乎是南疆一带口耳传唱的民间歌谣。调子明快而清朗,让人无端回想起它出身的故里,草木萋萋,杨柳依依,垂绦连髻,黄梅时节一川烟雨,吹拂过满城翩跹的风絮。

      前方似乎有一众若隐若现的身影,扬剑挥开四侧碍事的林叶,朝向他急匆匆走来。林鸾低下头,竭力掩住眼底闪动的欣喜,在心底暗自倒数着来人开口的时机。

      三、二、一。
      “喂,前面那个,等一下!”
      果不其然。

      诚如他所料,来人一迭声地朝他遥遥招手,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赶到了近前,犹如将溺之人,慌不择路地抓紧了一根目所能及的浮木。

      打头的是个面带稚色的少年,手上牵着匹马,马背上还趴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影。少年一勒马缰停在他面前,急吼吼问到:“你是大夫?”

      林鸾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小兄弟有什么事?”
      少年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霎时亮的火热:“太、太好了,这是我师……我家公子,方才来路上遇见了山匪打劫,身上负了伤,阁下可否为他医治一二?”

      温烨摸不清对方底细,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胡编乱造了个借口。末了又生怕对方拒绝,赶紧补上了一句“报酬方面定不会亏待先生。”

      林鸾早就把他这些小伎俩识破的一清二楚,心道:你家公子怎么负伤的难道还有人比我更明白?听他谈及报酬,又十分不屑地暗想:那一点臭钱,真要拿来收买我,也得问问我看不看得上眼。

      他心底腹诽归腹诽,面上却一点也没把小九九暴露出来,只维持着一派天/衣无缝的端方,微微一笑道:“自无不可,请随我来。”

      林鸾在前边引路,不多时,便将一行人马带至了落脚地。拨开层层雾霭,翻过一叠小坡,面前景色如柳暗花明般倏然映入眼帘。幽幽小径尽头,一方小屋兀自矗立。占地略显拘谨,格局不大。竹节做柱,茅草铺顶,木门之上挂着一帘破席,将掩未掩,堪堪算作遮挡,看着像是临时搭建而成,经不起什么风吹雨打。竹屋构造虽则简陋,环境却还算雅致,掩映在周遭苍翠欲滴的竹林之中,头顶啁啾燕雀的盘旋之下,颇有点遗世独立的风味。

      温烨有些费劲地把马上人半拖半抱地拽下来,扛到自己肩头。他双手腾不开空隙,也顾不得欣赏此地美景,抬起一脚便十分暴殄天物地踹开了门,踹的门框发出“嘎吱”一声摇摇欲坠的声响。林鸾在一旁看得有些肉疼,心想以自家蓬门荜户之残躯,也不知能否消受得住这位小祖宗三脚。
      屋子狭小,容不下众人一同进场,便只留了温烨温敬垣林鸾三人落定,其余弟子在门外把风。温烨气喘吁吁地把背上人挪下来,安置到房中央床榻之上。林鸾一撩衣摆,在床侧端袍坐定。一番悬针点脉,望闻问切,不紧不慢,从容自如。倒是温烨在旁看的惶惶惴惴,急成了个热锅上的蚂蚁,既不敢大声吭气,怕惊扰了大夫诊治的思绪,又不敢卸下防人之心,生怕这来路不明的郎中是魔教细作,趁自己不备突然发难。温烨内心天人交战了半晌,才听见那人悠悠地开口:

      “这位公子受的不是什么重伤,伤口也未曾深及筋脉,应当是中了南诏一带特制的软筋散。只是这药性有些罕见,其中约莫掺杂了可以暂时封人内力、惑人心神的药物,这才导致他如今昏迷不醒。”

      “可有对策?”温烨追问道。

      “其实也碍不得什么大事,只需等待上一个多时辰,等药力消退,病人便会自行苏醒。”林鸾抽回手,整了整袖口,“若是要赶时间,倒也有别的办法——拿银针刺破他头顶穴位,放出淤血,催动代谢。这样一来,病人醒的能快上半个时辰。”
      温烨思索了片刻,心想总归也是耽搁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小心为上:“不必了,还是等他自行醒来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序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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