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举觞踏荷

3、三 登岸

　　宋青璃道：“只封了一处回水穴。”回水穴是全身经脉会聚的大穴，此穴被封，不止内力尽失，连四肢动弹一下也是极吃力。要解此穴须得运劲点中返水穴。

　　“就一处回水穴？”秦无伤奇道：“咦！我正是解的回水穴呀？”搔了搔头，出指再点，仍是解不开，心知并不是点错了，而是自已内力不够，又道：“是白流威那个老儿动手封的穴吧？”
　　宋青璃道：“是啊，就是他封的。他还说，我只封了你一处穴道好了，这样你能舒坦些。”

　　秦无伤讪讪地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解不开”。心道：“白流威那个老儿内力还真不错”。

　　宋青璃微微一笑，说道：“不打紧的。”又歪着头盯着他看了看，笑道：“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救我。”

　　秦无伤笑道：“我也没想到。”

　　宋青璃笑道：“你这人老是这样，宁肯做好事也不肯说好话。”她那里知道，秦无伤事先确实没想过来救她。

　　秦无伤敛住笑容，目光直视着她，说道：“你生得当真好看。”

　　宋青璃没料到在这当口他突然赞自已生得好看，双颊泛起红晕，嗔道：“你胡说……。”她本想说“你胡说八道”，但随即想到这么说便是否认了自已生得好看，心中实不情愿，只说出了三个字便不说了。

　　秦无伤笑吟吟地道：“你不是嫌我不肯说好话么？现下我肯说句好话了，你却又气恼。”

　　宋青璃才知自已是上了他的当，心想：“原来他说我生得好看，只是哄哄我，开开玩笑罢了。”想到此处，不知怎地，便没了说笑的兴致。

　　秦无伤见她神色不愉，心中微觉奇怪，正待再出言哄逗几句，忽然听见上游有人呼喝：“不好，有人劫船，快追。”

　　秦无伤从船仓中探出头来往上游一张望，只见江面上的夜色水气中隐现八点船火，离自已不到一里地，便又催促那船夫划得快些。那船夫不住口的应声，奋力划浆，那八只小船却仍是一点点追近。

　　秦无伤把躺倒在船仓中的那两名黑衣大汉拖到船板上，蹲下身来，笑问道：“你们都是南方人吧？”天道盟雄霸东南，其盟众大多是南方人。

　　那二人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怔，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另一人听出他的口音中有一些南方口音，便讨好似的道：“我是江阴人，请问大侠您是……唉哟。”话没说完，腰间便挨了一脚。

　　秦无伤喝道：“你废什么话？”又问：“南方人都熟悉水性吧？”

　　这一次二人都点了点头，不敢多说。

　　秦无伤又笑吟吟地问道：“照这么说，你二人的水性还不错吧？我要水性好的给我帮个忙，水性不好的嘛……。”

　　二人拼命点了点头。

　　秦无伤笑道：“那好，你们的水性即然都好，那这个忙你们一起帮吧。”说罢出手解开二人的穴道，双脚左右开弓，将他二人踢到江中。

　　船上少了两人之后，便轻快了些，天道盟众船一时也追不上来，却也咬得死死地，相隔不过是一箭之地，不断有叫骂呼喝之声随着江风飘入耳中。

　　秦无伤心道：“这样下去，只怕大大地不妙。”眼珠骨碌一转，目光四下里一扫，计上心来。

　　当下上前掀开轿帘，道了声：“得罪，”伸手将宋青璃抱出轿子，轻轻放下，又拨剑将轿子的前后轿杠砍去，随即又将轿子抱出船仓，放倒在船板上。

　　宋青璃不解地道：“你这是……？”

　　秦无伤微微一笑，双臂横担着将她抱起，平放到轿中，见她脸上微露惊慌迷惑神色，便朝她做了鬼脸，笑道：“你别怕，我带你玩水戏耍。”

　　宋青璃也想扮个鬼脸回应，只是双手不能动弹，便只能用力地挤眉弄眼，模样甚是可爱。秦无伤哈哈一笑，转身对那船夫道：“老伯，多谢了。”摸出了一锭银子塞在他手中，又道：“我只是个小贼，后面追赶我的那些人是真正的山大王、水大王，当真杀人不眨眼，你可千万不能被他们追上了。”那船夫连声道：“是，是，是。多谢小……。”一个“贼”字硬生生忍在喉咙里，他平日里摆渡载客，接人赏钱时说惯了“多谢公子”、“多谢大爷”之类的话，见秦无伤自称小贼，便差点顺口叫出“小贼”来。

　　一道大江分夜色，两岸青山隐隐。

　　秦无伤双手提起轿子，俯身轻轻平放在江面上，跟着跳入水中，深吸一口气，钻到轿板壁下，双手扣住轿子的板壁，顺流下漂。

　　不多时，天道盟众船便追到了那浮在江面上的轿子左近，此时天已黑透，江面上水汽弥漫，天道盟众人虽有火把灯笼，却也难见细物，隐约看见一个木箱似的物事随江水飘流。江道中漂浮杂物也属寻常，天道盟众人也不疑心，只是奋力划浆，紧紧追赶前面的那只乌蓬小船。

　　秦无伤估摸天道盟众船已从身侧追过，浮出水面，扶住轿子奋力游水划向大江北岸。江水冰冷刺骨，他内功虽是不弱，在水中泡得久了，也抵挡不住寒意，直冻得牙关轻击。宋青璃听见他牙齿磕碰之声，轻声道：“你冷得紧么？这可真……真让我过意不去。”

　　秦无伤咬住牙关，说道：“我不打紧的。”又强笑道：“你坐过轿子也坐过船，可没坐过我这自造的‘轿船’吧？我说过带你玩水戏耍的，当真好玩得紧吧？”

　　宋青璃心中感激，没有像先前那样附和他说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时值初冬，正是枯水季节，江面上波缓浪低，饶是如此，秦无伤拖着轿子划上江滩时，已是力气疲竭，一交坐倒在地，稍作喘息，便又从轿中抱出宋青璃，钻入莽莽青山之中。

　　秦无伤身上的两处伤口早已撕裂开来，又在冰冷的江水中久浸，伤口处已是疼痛难当，一路上却仍是和宋青璃不停说笑，直奔到离江岸约摸三四里远时，方才停下。

　　秦无伤将她放在山石上，坐下喘息片刻，随即重新包扎伤口。血迹混杂水渍已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似的。宋青璃又是惊心又是感激，颤声道：“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这可……可当真让你受累了。”

　　秦无伤道：“也没流多少血，我衣衫上的血是掺了水的假货，你是聪明人，连这个都看不出么？”又笑道：“也不怎么受累……”

　　当下又调息了片刻，精力稍复，寻思：“天道盟虽然迟早会追上那只船，却不知道我在哪儿上的岸，那便追寻不到。眼下她动弹不得，我这么一直抱着她走，也不是办法，只好暂且在这里呆上一晚，等到明天她的穴道自解，再作打算。”

　　荒山野僻，四下里峰恋巍巍，并无人烟。冬日寂廖，山岭中也不闻鸟语虫嘶。忽地一阵冷风吹来，秦无伤激淋淋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见一只野兔从眼前跑过，心中大喜，跃起追赶，追过了数十步，眼看就要追上，见那野兔正往钻山壁上的洞穴中钻去，心头一急，纵身扑上前去，伸手疾抓。一抓之下，野兔抓住了，山壁也被掏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洞来。

　　秦无伤一怔，只当此处的土石太过松软，也没理会，提着野兔起身往回走，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哗啦啦一阵响，转身一看，山壁上的土石垮落了一大片，眼前现出一个可容车马进出的大洞穴来。

　　秦无伤又惊又喜，连忙奔了回去，提起手中的野兔在宋青璃眼前晃了晃，说道：“我们今晚吃兔子肉，住兔子洞。”

　　宋青璃一愣：“住兔子洞？”

　　秦无伤也不多说，抱起她走进那洞内，将她靠放在洞壁上，又出洞寻了些枯枝，取出火折子打火，哪知火折子湿得透了，打了许久也打不着，不由得懊丧不已。

　　一阵冷风吹来，秦无伤直冻得瑟瑟发抖，却笑着道：“看来这兔子运气不好，要被我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