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举觞踏荷

2、二 遇初

　　秦无伤看得呆了一呆。那少女微微低了低头，轻声道：“这位公子，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呢。”
　　秦无伤这才醒觉，收回目光，讪讪一笑，说道：“我姓秦，叫秦无伤。秦岭的秦，有无的无，伤心的伤。你呢？又叫做什么？”

　　那少女见他答得爽快，问得也直接，便笑着道：“我姓宋，叫宋青璃。”

　　秦无伤笑道：“呵呵。怪不得这般好剑法，原来是隐剑山庄的宋大小姐啊。早知道那帮小贼是要打你宋大小姐的主意，我也不用多事了。”

　　宋青璃道：“秦公子说哪里话，你出手相助，我自是感激万分。方才那几个小贼往屋子里喷迷药时，我便含了一颗家传的解毒丸，想等他们到齐了再动手除掉。只是没料到进来的是你。”

　　正说话间，忽然瞧见他腿上有大片鲜血渗出，惊声道：“唉呀，你腿上怎地也有伤？”

　　秦无伤先前只是草草包扎了一番，方才一阵打斗后，腿上的伤口早已裂了开来，只是他心有旁鹜，便浑然不觉，此时醒过神来，顿觉剧痛难忍，“啊哟，啊哟”闷哼了两声。

　　宋青璃一面给他抱扎伤口，一面笑道：“你这人可真是……，腿上流了这么多血，这时候才觉得痛。”

　　秦无伤笑道：“那是我这人太笨啦，笨人不只是做事蠢笨，连知觉痛楚也是比旁人慢上许多。”

　　宋青璃笑道：“你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武功，又哪里笨了？对啦，不知道尊师的名讳叫做什么？我到想知道是哪一位武林前辈竟如此了不起，能把一个笨徒弟教出这等武功来。”

　　秦无伤摇摇头道：“我师父的名讳，我也不知道的。”

　　宋青璃笑道：“你不肯说就算啦，我又不会严刑拷问你。”

　　秦无伤道：“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是不肯说，是真的不知道。我曾问过我师父好多次，师父都不肯说。”

　　宋青璃道：“那你在尊师座下受业多久了？”

　　秦无伤道：“我幼失双亲，蒙他老人家收留教养，算来一共是十一年”。

　　宋青璃摇摇头道：“你跟了你师父十一年，竟不知道他的名讳，这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秦无伤微微一笑，道：“你觉得令人难以相信是罢？那我讲个笑话给你听罢，听了后你便会信我的话啦。”

　　宋青璃微露诧异之色，笑着道：“那你便把你的那个厉害笑话讲来听听，但愿那个笑话也有你的剑法这般好。”

　　秦无伤道：“从前有个妇人，她丈夫是做小买卖的。有一天，她丈夫出门做买卖去了。她闲着没事，便倚在门口张望行人，看见有一个木匠背着斧子、锯子之类的家什从门前经过，她便叫住那个木匠……。”

　　话未说完，忽然“砰砰”两声响，前后窗户被猛地撞了开来，各有四名黑衣大汉手握刀柄，堵住前后窗口，随即又是“啪”地一声响，门也被撞了开来，一位黄衣老者背着双手站在门口，身后二十余名白衣大汉两列排开。那黄衣老者约摸五十来岁，中等身材，双目精光灿然，显得内功深厚。那黄衣老者拱手朗声道：“天道盟湖北分舵舵主白流威前来拜会宋大小姐，恭请宋大小姐到总坛作客。”

　　秦无伤心想：“天道盟与隐剑山庄是死对头，一南一北争雄斗胜了数十年。天道盟此次来定是想掳去宋青璃，借此逼服她爹宋一山宋庄主，再不济也能从她口中逼问出些隐剑山庄的机密事务来。”

　　宋青璃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白舵主既然亲来拜会，有话自然可以商量。”又指了指秦无伤，接着道：“这位公子和小女子只是萍水偶遇，与隐剑山庄也素无瓜葛。还请白舵主不要留难。”

　　白流威道：“我只是奉命相请宋大小姐，与旁人本不相干。既然宋大小姐开了口，我自当从命。”心想：“能少对付一人自然更好，说不定眼前这位年轻人是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角色。只要能拿住这位宋大小姐便大功告成，我又何必多生事端，徒惹变故？”

　　宋青璃回过头向秦无伤道：“秦公子，这是隐剑山庄与天道盟之间的恩怨，还请你回避。”

　　秦无伤仗剑载酒，逍遥江湖，虽也济危扶困，但对江湖中门派之间争雄斗胜之类的事素来看不过眼，也从不理会，心想：“这些帮派间的厮杀争斗无聊之极，跟旁人也毫不相干，堂堂的隐剑山庄用不着我来出力，我也懒得理会这些闲事。”

　　当下点了点头，起身正欲出屋，宋青璃又道：“这个你拿着。”说着在他手里塞了一个纸包着的柔软物事。秦无伤一怔，心想：“这定是极要紧的物事，她不想落在天道盟手里。”便背过身子，挡住白流威的视线，塞入怀中，也不多问，道了声“告辞”，走出屋来。

　　刚走几步，又听见宋青璃道：“多谢了，秦公子。希望以后能听完你的笑话。”

　　秦无伤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朝自已笑了笑，便也笑了一笑，却觉得自已笑得有些勉强，又朝她点了点头，走出屋来，见客栈前面的空地上停着一顶小轿，心道：“天道盟此番是志在必得了，连抬人的轿子也备好了。白流威大张旗鼓地带了近三十个人来，她这次是铁定走不脱了。”却又转念一想：“我理会这些作甚？天道盟与隐剑山庄爱打便打，爱杀便杀好了。”

　　当下回到客房，点亮蜡烛，在桌旁坐下，只觉心中莫名的烦闷，便取出酒囊喝了一会儿酒，也觉得没什么兴致，便放下不喝，又想起她方才塞在自已手里的那包东西，从怀里摸出，折开一看，原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物事，只是几片治外伤的膏药，这种膏药在外伤初愈之后贴在创口上，可使创口易结疤、防溃烂。

　　秦无伤心头一震：“没想到她在这身陷重围的紧要关头，竟然还记得给我拿上几片治伤的膏药。”又想：“虽说我出手帮了她一个小忙，可这总是她的一番厚意，我须得报答才是。”
　　当下更不思索，抓剑在手，灭烛出门，奔了回去，见宋青璃的屋子内已是椅倒桌翻，空无一人，便又奔出客栈的院子，四下里一张望，看见前方的码头上有数枝火把晃亮，借着火把的亮光，隐约看见一顶小轿停在一旁。

　　当即发足奔向码头，腿伤虽痛，也顾不上了。刚到码头，便见两名黑衣大汉将那顶小轿抬上了一只乌蓬小船，那两名大汉也跟着上了船，其他天道盟盟众则分上数只小船，众船陆续荡浆离岸。

　　当下直奔到岸边，双眼四下里一扫，见一只小渔船泊在栈桥之侧，随即跃到船中，一剑斩断缆绳。

　　“喂，你要干什么？”一个渔夫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口中高声呼喝：“小贼，天还没黑透就来偷船。”秦无伤摸出一锭大银向他抛了过去，那锭银子足够买上十只这样的小渔船了。那人接住银子，笑逐颜开，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小贼定是怕给我赶上后痛扁他一顿，才给了我这锭大银。嘿嘿，这样的小贼多来几个最好。”

　　秦无伤双手奋力荡浆，看定那只乌蓬小船紧紧追赶。他虽久居北方，却生长于南方直至十二岁上下，幼年时甚是顽皮，时常荡舟戏水，因而自幼便甚熟谙舟船水性，此刻划船荡浆，自是毫不吃力。他单人划小船，甚是轻快，才到江心，便已划到那只乌蓬小船的上游前方。

　　当下脱去棉衣，看定那只乌蓬小船的来向，跳入水中，泅水靠上那船的船帮，手撑船舷翻身一跃，跳到船上，弯腰往船仓里一探，只见仓内灯火昏黄，那顶小轿停在正中，那两名黑衣大汉相对而坐，兀自眯着眼、歪着头打盹。

　　秦无伤冲进船仓，双手左右齐出，将那两名黑衣大汉还点倒，又转身向船夫厉声喝道：“向下游用力划，不然……哼！”右手一抖，剑从鞘中往外跳了跳，寒光一闪。那船夫见他湿淋淋地从江水中跳到船上，已是惊骇无比，吓得呆住了，差点把他当成水鬼，此刻又见他出言威吓，忙道：“是，是，是。我听大王您的吩咐。”

　　秦无伤心道：“做了两回小贼，现下总算做了一回大王了。”上前掀开了轿帘，宋青璃果在轿中，安然无恙。

　　“是你？”宋青璃看到是他，又惊又喜，头颈向前探了探，手脚却没有动弹。

　　秦无伤见她的手脚并未捆上绳索，想来天道盟对她这位隐剑山庄的大小姐甚是礼待，只是封住了她的穴道，当下运劲出指替她解穴，谁知连点数下，仍是解不开，皱眉道：“你被封住了哪里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