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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酒歌 ...

  •   秦无伤见文鼎又提起先前的话头儿来,不想听他再说下去,连忙转过话题道:“这档子事就先不提了,你方才还没把话说完呢,到底又是谁把那碧血石送你了?”

      文鼎道:“我打发了那两个龟儿子之后,便回过头上前查看那老汉的伤势。我见那老汉双眼紧闭,气息微弱,胸前和腰间各中一刀,创口甚深,眼看是活不成了,便起身想回客找去找掌柜的,让他帮忙把那老汉给葬了。谁知那老汉忽然睁开双眼哼了一声,嘴唇一动。我以为他有什么遗言要说,便凑了过去。他挣扎着用手指着怀里道:‘这个给你吧。’说完一撒手,便闭了眼。我从那老汉的怀里摸出一个木盒子来,那个木盒子里装的便是这个什么碧血石了。这块玉石有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我当时也没空理会。心想,这老汉送了块玉石给我,这东西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事,但毕竟是别人送我的东西,跟我平日里抢夺来的东西是大不相同,便当好好收存。又想,我既然受了那老汉的东西,那老汉对我便算是有些恩惠,我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把他葬得风光些。于是我便使银子买上了一副上好棺木,雇人给他造坟立碑,又请了一帮和尚道士来给他念经超度,做法会道场什么的,足足折腾了七八天才走”。

      文画道:“哥,你做了件好事,日后会有好报的。”

      文鼎不以为然地道:“什么好报不好报的?因果报应什么的,和尚尼姑才信。我只是尽尽心意罢了。”

      文画摇了摇头,缓缓地道:“善报恶报,那都会有的。”

      秦无伤怕他兄妹二人又争拗起来,便截住话头儿道:“大家吃菜喝酒,说什么报应不应的。”说罢便接连举杯,和文鼎一连对干十数杯。

      秦无伤酒喝得多了,兴致便慢慢高了起来,又见文画在一旁在支着下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二人喝酒,也不说话。秦无伤心想,可不要冷落了这个小妹子,便举起酒杯笑着道:“画儿妹子,你一个人发呆气闷得紧。你坐过来些,也陪你秦大哥喝上几杯。”这话说得甚是突兀冒昧,他和文画只是初次见面,怎能便直口叫她一个姑娘家坐近陪他喝酒?只是秦无伤生性旷达豪爽,向来不拘俗礼,因而他自已却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反到说得甚是自然。文鼎和秦无伤声气相投,也是豪爽之人,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文画听了这番话,却是一愣,随即身子向秦无伤这边挪了挪,欢然笑道:“ 多谢秦大哥记挂了。我不大会喝酒的,今天却一定要陪秦大哥喝上几杯。”说罢倒上一杯酒,向秦无伤一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文画显是不会饮酒,才一杯下肚,便双颊酡红,俏脸飞霞,与那炭火红光相映,煞是动人。

      文画酒量既浅,只和秦无伤对饮了数杯,便停杯不饮了。秦无伤和文鼎酒量却是甚洪,越喝兴致越高。二人又说起先前戏弄尉止等四人的事来,一边说一边大笑不止。

      文画一边听,一边抿嘴而笑。待到听到二人说起文鼎一定要踢那三个白衣人的屁股才肯让他们走时,插口道:“哥,你可真是捉狭过份,捉弄得人家已经够狠了。仲尼不为已甚,你还强要踢三人的屁……屁……。”话没说完,又觉得不雅,掩口噗嗤一笑。

      文鼎皱了皱了眉头道:“钟离是谁?我怎么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他又怎么不为已甚了?”仲尼是孔子的字,“仲尼不为已甚”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圣人做事都不敢太过份,他不读书,便把“仲尼”听成了“钟离”,还当成了一位江湖人物。

      秦无伤和文画相顾莞尔,也不说破。

      文鼎又转过头瞪了文画一眼道:“你个小丫头历练太少,不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那些人脸上是满脸的谦恭温良,肚子里却是一肚子的狠辣机心。他们栽在我和你秦大哥手里,也不过是被戏弄一通。就算实在可恨、该杀,也不是过一刀杀掉便了事。嘿嘿,可若是我们落在他们手中,一刀杀了算是便宜了,他们会变着法儿弄得摆布你,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说,我就踢踢他的屁股,哪里又捉狭过份了?” 说罢转过头去便不再理会她。

      说起尉止,文鼎便想起秦无伤空手对敌时使的奇怪武功,问道:“秦兄,你先前空手对付姓尉的那厮,使的是什么武功?不是拳掌,也不像擒拿功夫,到像是拿手当剑使。我此前可从没见识过,当真是让我开了一回眼界。”

      秦无伤微微一笑道:“你猜得不错。我使的确实是一门剑法,叫做手剑”。

      “手剑?”文鼎一脸诧异迷惑。文画本来在生闷气,此时也好奇地也回过头来,也是一脸的迷茫。

      文鼎想了想,又道:“这手剑想必就是以手代剑了。”

      秦无伤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对。不是以手代剑,是以手作剑。”

      文鼎听了这番话又是一愣,呆了片刻,随即爽然笑道:“多谢秦兄指点了。武学之道,我算是又进了一层”。以手代剑是用手代替剑来接招出招,招数的使法偏向于使手,以手作剑是以手当剑来接招出招,招数的使法便是更偏向于使剑了。一是代剑,一是作剑,虽是一字之差,两者已是大不相同。文鼎的武学修为也是颇高,微一思索,即便悟透了其中道理。

      文画却在此时插口道:“什么以手代剑,以手作剑的?好好的放着兵刃不用,偏要拿肉长的双手去格挡那铁铸的刀剑,岂不是又无聊又凶险?”

      文鼎跟秦无伤谈得正欢,听文画这么一插口,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愤愤地道:“女孩儿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照你的说法,肉长的手掌便抵挡不住那铁铸的刀剑。那么,使拳掌功夫的少林寺是不是就该关门解散,归并到使剑的武当派,让少林寺那帮和尚全都改行做道士去?要不然,就让那帮和尚改投恒山剑派,反正恒山派的尼姑和少林寺的和尚都是佛门一脉,尼姑和尚又都是吃素念经,一起吃住一起练剑到也方便。”

      秦无伤刚喝上了一口酒,听了文鼎这番不伦不类的话,“扑”地一声,一口酒喷到了衣襟上,呛得直连声咳嗽,边咳边捧腹大笑。

      文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小巧精致的鼻子气得微微上翘,大声争辩道:“我可没说拳掌功夫就一定没用,一定抵挡不住刀剑,我只是说你们有兵刃就该用兵刃。有兵刃不用,那带着兵刃着干什么?杀猪宰羊,剁肉切菜吗?只怕又不合用吧?”

      文鼎一时间想不出说什么话来辩驳,只得气呼呼地一连猛喝了好几杯酒。

      文画和文鼎二人数次争辩,只有此次占了上风,不由得心情大好,笑着对秦无伤道:“秦大哥,我方才说那番话,是想和我哥分辩出个对错来。可不是说你的手剑不好。”说罢又是嫣然一笑,笑厣如花,于是一室皆春。

      文画又道:“那个尉止第一招就被你打得掉了兵刃,第二招又被你险些伤到,后来又被你踢倒,看来武功脓包得紧啊。”

      秦无伤摇了摇头道:“姓尉的那人的武功可也一点也不脓胞。他这次吃了败仗,一来是因他没见识过我这手剑,二来是见我空手接招,太过大意轻敌。后来却又太过小心谨慎,接招时一味小心,不知变通,反到又吃了亏。若是一刀一剑地硬拼,我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文画笑道:“秦大哥,你说他武功高,我看你的武功也不差啊,人更比他聪明得多。”

      秦无伤道:“我就是武功再高,人再聪明,能上得了天,入得了地,那又能怎样?”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跟人的本事有多大,也没多大关系。”说罢神情怅然,似是若有所思。

      文鼎见他如此光景,知他又是在伤怀旧事,便道:“秦老弟,我虽说比你大上几岁,懂得的道理却没你多,料事也没你周全,是个糊涂粗人。平日里我不敢要你听我多说,今天我却要你听大哥我说上几句。”

      当下放下酒杯,用手指了指朝窗外,接着道:“这世上的事啊,就跟那外面的天色一般,老天爷今天想下雪便下雪,明天想放睛便放睛,老天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是全然料不到,也管不着。你只要记得:下雪了,你就上穿棉衣在屋里烤火便是;放睛了,你就脱了棉衣到外面晒太阳便是。这便叫作老天爷有老天爷的折腾法儿,你有你的应付法儿。

      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只能伤了自已身体,又弄得自已整天愁闷不乐。你我难得相聚一回,便当纵酒尽欢,一百杯不够,那便喝上一千杯。可不能尽是念叨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失了你往日的英雄豪气。”

      秦无伤精神一振,朗声笑道:“文兄说得对。酒可消愁,也能尽欢。又想那么多干么?今晚定要跟你痛饮上一千杯。”

      他伤怀既收,豪气顿生,逸兴遄飞,放量喝酒。二人又连饮数十杯,已醉到八九分地步。

      秦无伤兴致高昂,乘着酒意道:“今日能与文兄痛饮,又识得了画儿妹子,当真痛快。只是一千杯尚未喝足,我有劝酒歌一首,名为《解伤歌》,是先师所作,能解伤怀、助酒兴,唱完后便当喝足一千杯。”

      当下撮掌拍桌,以筷敲碗,击节高歌道:“人世轮一回,名利搏得几多倍?朝算暮计是何为?临到头,闭了眼,了了帐,再饮上祭酒一杯;情孽不可悔,谁曾见日月回退?爱欲一线纸鸢飞,如若是,断了线,残了情,还不如且歌且醉。”

      歌声苍凉激越,动人心魄,直令人心神激荡,不能自抑。文画历事不多,向来此不知愁苦,听罢此歌,竟也生出一股人世苍桑之感。

      秦无伤歌罢,便又与文鼎痛饮数十杯,二人不觉酩酊大醉,都是一头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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