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ember me》阿町

2、2

　　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的从天空中落下，留给脸上的凉丝丝的感觉，美得无法言说。静雄仰望天空，呼出的热气形成一团暖暖的雾。
　　“说来时间还过得真快呀！已经过了一年了。”新罗为了打破这沉默的气氛，故意挑起话题。门田顺势接下，但说出的话语却显得生硬，“嗯，是啊。新罗都买了车了。”
　　“因为有了车就可以带赛尔提去任何地方了啊！话说，我突然想到一个场景！原本是普通市民我们俩——哎，其实赛尔提怎么都不会是普通市民吧！不过这种独特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呀！——我们俩本来做着很平常的工作，我还是密医，赛尔提还是搬运工。可是有一天，这种日常突然被打破，我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群□□盯上了！于是在一个美丽的夜晚，我就带着赛尔提在□□的包围下，从窗户跳出去。坐上我的爱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然而□□仍然盯着我们不放，于是便在城市的公路上的一段枪杀追击，就像所有的枪战片都会有的情节一样。啊啊，或者来一段《疯狂约会美丽都》那样的搞笑情节也可以！嗷，这真是太棒了！赛尔提，我们回家就来试演一下吧…啊啊啊啊…好送（痛）…胡要（不要）那么右力（用力）地耶（捏）吾的眼（我的脸）啦…”
　　无头妖精扯着同居人的脸，想让他不要闹得太过。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你给我严肃点！】
　　“哦…”新罗乖乖的闭上了嘴。也就在他闭上嘴之后的仅仅几秒，舞流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像门田这样的老实人一定会感叹新罗闭嘴的真是时候——毕竟这是舞流死去的哥哥的治丧仪式。舞流一改往日的活泼跳跃，变得沉默起来。她穿着黑色的长衫，像迎宾小姐一样在那里等着他们过去。等到他们走近了，舞流就礼貌性的弯了一下腰，算是打招呼或者敬礼，然后一言不发的带着众人往临也的墓碑所在的地方走去。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在那里了，无非就是临也的双亲，还有双胞胎中的姐姐九琉璃，以及他屈指可数的几位亲戚，还有就是帝人、杏里和波江这一类临也的“朋友”了。临也的双亲走上来向来到的人鞠躬致谢，他们并没有对戴安全帽的赛尔提感到奇怪，也没有对穿白袍的新罗感到不满，倒是对静雄的到来非常感谢似的，在向众人说“谢谢”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到这个词是更针对静雄说的。
　　众人排好队挨个上香，轮到静雄上香的时候，一粒雪扫过，火熄了。静雄把这看作是临也的恶作剧，微笑着重新点上火。把香插好之后，静雄抬起头看着临也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是临也高中时代的登记照，他还穿着来良学院的校服和那件红色T恤。照片上的临也是笑着的，不是往日他常挂在脸上的那恶劣的笑，而是很平静的笑。他看上去就像一位少不经事的优等生，没有那份被城市渲染出来的都市气息。
　　因为是立春，所以在上香结束后，还要招待大家用餐。临也的父母在公墓不远处的一家餐厅里定了几个位置，在那里招待前来吊唁的人们。于是众人在用餐过后就热闹了起来，一面喝着热酒，一面开始聊起天来。身为临也朋友的那群年轻人自然聊的是年轻人的话题，而临也的父母则和亲戚们聊着。静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既不参与年轻人那组的话题，也不和临也的亲戚搭话。
　　太年轻了啊——这是临也的亲戚们唯一聊过的关于临也的话题。也难怪，临也本来就不是那种常和自己亲戚来往的人，父母常年都在海外工作，唯一亲密的就是两个双胞胎妹妹，但现在她们却加入到了年轻人那组和他们聊着生活周围的事情去了。临也也就成了对他的亲人而言再无其他话题的逝者。
　　如此一想，静雄竟有些失落。
　　趁人不注意，静雄将外衣兜里的那枚银戒指拿出来，低下头怔怔的看着戒指。
　　他想起了那个夏日的夜晚，那天晚上他和临也意外的有了一次□□上的结合。现在想起来，静雄依旧觉得不可理喻。那天下午他和田中汤姆收完债，意外地在池袋街头见到了那个欠扁的身影，然后不意外的，两个人又开始了你追我跑的戏码。他少有的成功的将临也打晕在地，然后由于新罗出去旅游，无奈之下自己只能把临也搬回自己家里。现在想想，临也绝对是计划好了的。因为那家伙醒来之后，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下了药。
　　半夜的时候，静雄突然醒过来，看见临也坐在床边流泪。那的确是眼泪，洁白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临也的眼泪上汇聚成一小点，显得非常刺眼。
　　“你是在哭吗？”
　　突然听见静雄的声音，临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迅速抬手抹了一把脸就回答说：“没有。”
　　“你骗谁啊，刚刚你明明就是在擦眼泪不是吗？”
　　“那是因为月光太刺眼了…”
　　“烂借口！”
　　临也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转回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呐，小静…”临也低下头呆滞地看着地板，突然他抬起头问：“小静你…喜欢我吗？”
　　“啊？”静雄感到莫名其妙，问道：“你说什么梦话！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是吗？”临也恢复了以往的笑颜，说：“那你恨我吗？”
　　“那是当然的吧！”
　　“那你就恨我一辈子吧！”
　　“啊？”
　　“一辈子都恨着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
　　“你是笨蛋吗？这么简单的话都没听懂。我就是要你把你对我的恨，延续一辈子！”
　　“废话！我当然会恨你一辈子！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乌烟瘴气的，怎么会不恨你？！”
　　“说得对！乌烟瘴气！”临也笑着伸出双手指着静雄，“所以你就把现在的恨留在心里吧！再多恨我一点。”
　　“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静雄见临也反应不似往常，就突然认真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你刚才为什么要哭？”
　　临也身子一僵，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黯淡，他没有马上回答静雄的话，而是陷入了绵长的沉默。良久之后，临也才沉声问道：“小静你关心我哭的原因吗？”
　　“我只是奇怪居然能有事把你弄哭，我以为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都不知道‘眼泪’怎么写。”
　　临也嗤笑一声，一本正经的在手上写起来，“我知道啊，日文写作‘涙’，读作‘na mi da’。英文是‘tear’，T-E-A-R。中文是…”
　　“够了！”静雄不耐烦的打断他，“大晚上的别发神经，我要睡觉了。”说完静雄就裹上被子就倒下去大睡，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静雄虽然睡着了，但是睡的不是很深，他能感觉到临也的手指从他脸上划过。朦胧中，静雄听见临也在说话。
　　临也说：“来不及了啊！所以小静，你一定不要怪我，因为我是真的…真的…”
　　虽然是临也一贯会说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语，但是声音里却有微不可查的哭腔。那种压抑着的悲伤，让静雄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耿耿于怀，悲伤到根本不像折原临也会说的话，所以静雄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些话，却是临也留给他的最后的话语。
　　那天以后，静雄再没见过折原临也，或者说，活着的折原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