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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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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青琐在冥凌怀中哭了很久。
哭到双眼红肿,声音嘶哑,昏昏沉沉睡过去。
此后,青琐整日整日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做任何事有气无力,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都容易让她受到惊吓。
隔天夜里夜晚,又有人造访。
来者同样也是位女子,论容貌气度,却与上一位截然不同。所谓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便是这样清冷绝艳的女子。她若在那儿静静站着,便是佳人遗世而独立,绝世而出尘。
眉心微簇,她道:“本没想过来的,竟没想到闹出这样大的事……怎么还是个孩子?”
说着,脸上便有些许愠色,“这个禽兽,连孩子也不放过么。”
看了眼她发间簪的玉霜花,青琐双唇微抿,轻声道:“不知……”
“我名唤钩翠。”她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道不清不明的情绪,“是冥凌……殿下第十二房的妾室。”
“姐姐长得可真是真好看……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如小鹿般怯生生地望了眼钩翠,“我能唤你声,姐姐么?”
钩翠迟疑了片刻,约莫是青琐的眼神太有杀伤力,鬼使神差地,她微微颔首。
青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忙拉着她入座。
手触碰到对方的手腕的时候,青琐顿了顿,随即言道:“青琐也不知姐姐要来,未曾设下什么吃食招待招待姐姐。姐姐莫要嫌弃青琐,近来若有什么想吃的,便告诉青琐,青琐唤小桃与果子替姐姐准备,青琐也好与姐姐促膝长谈。”
“无妨。近来没什么胃口,不劳你费心了。”钩翠侧目看她,又补充道,“你倒是有为主子的自觉。”
青琐讪讪道:“姐姐说笑了。”
一番相谈下来,便至月上回廊。
青琐亲自将钩翠送至门外,拉着她的手仍恋恋不舍:“如今与姐姐见了面,心情也舒畅许多。”
“你好生休息。”她嘱托道。
言罢,翩然转身,钩翠的背影渐渐远离。
而青琐则借着月色,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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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冥凌从婢女手下得知,青琐与钩翠两个人形影不离。
准确来说,是青琐硬要粘着钩翠,钩翠奈她不得。
凉亭中,钩翠看书,青琐哼着小曲吃着点心,小桃与果子在一边侍候着。
那双杏眼瞟啊瞟啊,也是闲不住的:“我见姐姐翻阅此书已久,目不转睛。此书有甚好看?可否借给妹妹阅览一番?”
“这书我确实读了许久,但我也不急于一时。你若真感兴趣,也是可以借给你看上一眼,我好休憩一会。”言罢,将书递给了青琐。
青琐千言万谢接过书来翻看,望着书中那些图画啧啧称奇,一页一页轻轻抚过,翻得并不慢。
“你在读什么?《怪物志》?果然是个小怪物。”冷不丁的一个声音跳出来。
来人原是娥曼。
小桃与果子都心有余悸,摆出护主的架势。却不知那娥曼自那日后便被冥凌禁足,收敛了不少,并被警告若是再无理取闹便可以直接回娘家待着了。此番能出门,也是央求了许久。况且还有钩翠在此,娥曼虽对她看不上眼,一天到晚一张棺材脸,但好歹是个法力不弱的,因而不会发作。
翻书的速度却并没有停下:“青琐也读不懂,只是瞧着这书上图画新奇,借来翻阅,消磨时间罢了。”
娥曼嗤笑:“原来是一个大字不识的。”
青琐微哂。
钩翠的眼皮跳了跳。
现下这个情况,娥曼眼前这两人,一人专心看书,不知是在掩饰畏惧还是毫不在意;一人全然没有搭理她的兴趣,闭眼假寐。
她真是自讨没趣。
待青琐手中的书翻完,也没有过多久。而那娥曼却已经离开。
还真是只看图的。
钩翠心中暗道。
钩翠拿回书,继续细细阅览了起来,青琐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些家常话。时光一点一点流逝,将近傍晚、日薄西山。钩翠在一页上摩挲流连了许久后,忽的叹了口气。
“姐姐缘何唉声叹气?”
小小稚儿,怎可能懂她的烦忧。
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约摸是闷在府中太久,少了出去走动,心情也烦闷了不少。”
“那有何难?明日青琐便陪着姐姐外出逛逛。”
“出府?”她自嘲般地一笑,“于我而言,哪有这么容易。何况府外也没有多少我感兴趣的东西。”说罢,眼神却瞟了眼手上拿的书。
青琐偶尔也会显出七窍玲珑心,这便心下明了:“姐姐不是对这些珍禽异兽感兴趣么。可曾有打算去瞧一瞧这地府的奇珍异兽,有何稀奇之处?”
“恐怕……是你自己想看吧。你若想出府走动,去看什么飞禽走兽,大可让冥凌带了你去。”钩翠毫不留情地指出。
“青琐的心思都被姐姐看透啦。”桃腮微红,“不过青琐不似姐姐,我与殿下不过萍水相逢,自然不能有过多奢求。姐姐想必是在打趣。反观姐姐,生得这样美,定能讨得殿下欢心,殿下对姐姐当是有求必应。”
“事实并非如此,在你眼中他也许是一个良善之人,而我……我与他多有龃龉。”
“殿下与姐姐都是心善之人,再大的矛盾,就解不了吗?”
“解不了,化不开。不愿意化解,也不可能解开。除非……”
“若是真这样,”青琐了然她的心思,“那便由青琐去和殿下说,恳请殿下带着我们一众出府散心,如何?”
“你果真能如此?”钩翠清冷的语调中终于有了些许起伏。
梨窝浅浅,青琐笑道:“果真能如此。”
钩翠眼神幽深,贝齿轻咬唇,仿佛做了什么决定,“钩翠……便在这里……先言谢了。”
**********
冥凌府邸可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尤其是他那一众妾室,个个绝色不说,其中还不乏等闲之辈。这也是为何冥凌总是会被许多六界男子嫉恨得牙痒痒。
论身份,十二个妻妾中,除了娥曼,排行第二的就数酒神杜康的侄女郁珀。虽说杜康在天庭的职分说不上有多高,可六界之内,能酿出如此醉人心脾的佳酿的,独此一家。但凡打出杜康招牌的酒,往往都是供不应求,有市无价。
含蓄点来说,就是囊中非常的潇洒。
地府向来拮据,卞城王实在是对郁珀的到来非常之满意。加之郁珀来得早,因而冥凌十二个妾室中独得她一人被封为侧妃,位份竟还是在娥曼之上。只是郁珀平素不喜与人争斗,也深居简出,凡无大事不操持,这主母之权便渐渐旁落到了争强好胜的娥曼头上。
然则娥曼虽不再被禁足,行动还是被严加监管,更别提再在后院兴风作浪了。于是,郁珀不得不亲自出面。
这才有了今日,青琐能有幸一睹这位酒神侄女的芳容。
郁珀虽说没有娥曼的明艳、钩翠的出尘,却着实令人十分舒服,自有一种大气。鹅蛋脸、月牙眉,炯星眸中自有清辉,芙蓉笑里温柔如水。
郁珀前来寻青琐,也是真心为青琐考虑。问过这两日青琐的起居与她伤势恢复的情况后,她也不多绕弯子,干脆直入主题:
“我虽与你不多言语,这几天也在默默观察你。不消是我,整个府邸的人都看在眼里,你与初来此处已有大不同了,你可曾体会到?”
青琐的眼神躲闪着:“青琐不懂侧妃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彼时你初来乍到,有着几分抗拒,对殿下也颇多疏离。而如今,你对这府邸也逐渐有所熟悉,对殿下也逐渐亲近……”
“青琐知错!是青琐僭越了……”
“我并非责怪你的意思,”郁珀依旧和颜悦色,“不必羞赧,你且告诉我,是否对冥凌殿下心生好感?”
“我……青琐……”青琐低下头,几番忸怩,支支吾吾。
郁珀见状,也知传言与推测不假。
“恕我直言,冥凌殿下对你似乎格外上心,吃穿用度都得由他经手。这般宠爱的程度,是一个侍妾里怕是谁也及不上。你要知道,能够成为冥凌殿下的侍妾,那也是你的福分。你若有这份心,我便做主,将这件事筹办起来。”
“可是青琐……身份低微……恐怕……”
“这也是冥凌殿下的意思,我也不过是知他心意,过来问个话罢。只要你点头,其余诸事,不必多虑。”她拉过青琐的手,脸上的喜悦真情实意,“以后做了姐妹,我们都要互相照应了。”
“侧妃殿下……”青琐的声音几不可闻,因着羞赧而支支吾吾,“青琐的……青琐的命都是殿下救的,即便是为了殿下做牛做马那也是应该的……青琐何德何能……怎么敢奢望……”
“小姐,冥凌殿下在外面。”果子前来通报。
“既然殿下也亲自来找你,我便先走了。”郁珀起身,“你进府的安排与诸多事宜,我都会一一为你主持操办,”向进屋的冥凌堪堪行了个礼,施施然便离开了。
“先下去吧。”屏退一众婢女。
屋中便仅剩冥凌青琐二人。
冥凌这便抱起轻若无骨的青琐,“天气这般凉,为何穿得如此单薄?”用手捂住青琐冰凉的小手,青琐动了动,却没能如愿抽走。
“殿下……”
冥凌似是未闻,“郁珀刚刚所言之事,你可是答应了?”
青琐将小脑袋埋得很低:“请殿下放开青琐。”
“你不回答我,便是答应了。我若得了你,我冥凌敢起誓,你必当是我手上的明珠,我必将你千般呵护、万般宠爱,绝不会叫你委屈了去。青琐,你知不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心悦于你。”
这样的话语经他的声音说出,便带着隽永的情深。青琐抬起头,看望向那双从来都迷离的桃花眼,语气认真地问道:
“殿下此言可是真心?”
“弱水三千,我冥凌,只取一瓢饮。”
“我明白了”青琐笑弯了眉眼,一字一顿道,“青琐的真心,与殿下一般无二。”
冥凌闻言,轻轻拥住青琐,嘴角扬起,更甚过万千桃花灼然开放。
勾人魂魄。
庭中落花入风,帘动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