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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曰归(5) ...

  •   却说这边风华君护送着茯苓折返回行宫,可算是一桩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谁不知道这扶葭小殿下本就是鬼君膝下唯一的嫡女,素来得帝后二人的宠爱,乃是整个太平宫的掌上明珠。她那三哥哥左越殿下是鬼君最倚重的儿子,坊间素有传闻说鬼君有意立他为储君,这位殿下平素也最疼爱幺妹,前几日妹妹好端端没了,可一下子将整个太平宫都搅和得乱了套,什么绛珠节都不作数了,但凡腿脚能动的都被这位三殿下抓去充了壮丁,满天满地地去寻他小妹妹。
      今日好容易找到了,淮都一干贵胄自然很是欣喜,连忙簇拥着小殿下入了行宫正殿,鬼君与君后闻讯赶来,皆是喜不自胜,双双将宝贝女儿揽入怀中,鬼君那般君临一方的人物竟也禁不住虎目含泪,紧紧搂着幺女,不住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茯苓被鬼君与君后揽着,心中的情致一时很是复杂。
      她原本只当自己是个因故意外夺舍的梦外之人、与这怨梦中的人事并无什么牵扯,可这时日一久,这怨梦之中三百多年前的情态却越发生动起来,譬如这鬼君与君后的舐犊之情便甚是真切。这让茯苓感觉越来越奇妙,就仿佛随着时日的推移、她的魂魄越发与扶葭小殿下贴近了,连小殿下的经历她都渐渐能感同身受,仿佛这此刻拥着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
      她正这样感慨,便听到人群外围一阵骚动,尚不及辨别发生了何事,便感到一个人影窜到眼前,蛮横得将鬼君和君后都一把拨开,直将茯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他靠近的那一时,茯苓虽不曾看清这人的面目,却几乎立刻就晓得来人是谁,脱口而出道:“三哥!”
      话说三殿下本带人在外头寻人,忽而听说小殿下找到了,这才又急匆匆赶回来,是以比鬼君等人晚了半步。一见到幺妹,心中巨石落地,连礼仪都顾不上,把人家的亲爹亲妈都拨到边上去了,很是蛮横霸道。
      众人虽一早知晓左越殿下疼爱幺妹,倒不料竟是疼爱到这个地步,眼见这兄妹俩如此亲厚,皆道鬼君教子有方,一派喜乐之象。
      不过茯苓倒是觉得有些不妙。她往日虽对这位三殿下颇有好感,但心下却实在不曾将他当作亲哥,不知何故,如今在悬崖下走了一遭,一回来竟是当真把左越当亲哥哥看了,被他抱着心里毫无此前不自在的感受,只觉得再自然不过,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同长大的兄妹一般。
      她对左越甚至比对鬼君和君后还要亲近,他一来,她便仿佛觉得有了倚仗一般,本来并不觉得有多么委屈,可此时却竟忽然委屈地落下泪来,对他哭诉:“三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这泪落得实在有些没道理,茯苓自己也嗤之以鼻,只是却分明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真正的扶葭,另一个是她自己。那位小殿下好似正在夺回自己的肉身,而她自己的灵魂却正逐渐被吞没。她没法控制自己,她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贴近小殿下本尊,她心里真实的感受也仿佛她就是扶葭本人。
      她慌乱惊疑又毫无办法。
      左越殿下却不知她心里这些弯绕,只知道自家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见妹妹落了金豆豆,那是又疼又怒,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朝着一边沉默的风华君发起火来,夹枪带棍地道:“我听说舍妹与殿下缔结婚书之前,九重天曾让你们那儿的星君算过二位的命数,先是说不相克、再又说堪为良配,我却觉得这星君卦算得不精,恐怕储君殿下是生了一副克她的命格,这几日刚见上面,我这妹妹便险些丢了命去——这婚约,我看还是就此作罢了吧。”
      左越殿下因往日无心政事,又不愿被鬼君拘上储君之位,故而素来在人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曾有过什么正形,今日却是一副横眉冷对、疾言厉色之态,隐然已露出了一方主君的气韵,便是与那素有贤名的风华君两相对峙也是不落分毫,甚是令淮都的贵胄们欣喜。
      就是嘛,他们太平宫又不惧九重天,这位储君殿下一来便害得他们小殿下惹上灾殃,想来也是不吉之兆,索性退了这桩婚事又何妨?
      一时这大殿之上风向一转,由迎回小殿下的喜悦变为对九重天来人的不善,气氛霎时微妙。
      不过这位储君殿下果然不愧当初西天梵珂尊座的垂爱、也没有枉费他父君日复一日的教导,如此形势之下也是进退有度纹丝不乱,恍若对这满殿的敌意丝毫不觉,闻言只对左越拱了拱手,道:“小殿下遭此劫难,确乃风华相护不力之过,对此我实无推托之意。只是与太平宫缔结婚书、结两界之永好,素乃我九重天之大愿,亦合三尊之意。风华有过,自然受罚,只是这退婚一事干系重大,望三殿下莫再轻言。”
      左越闻言冷哼一声,笑道:“储君殿下也不必拿三尊之意压我太平宫,风华君虽确乎曾得西天垂爱,却也到底算不得是那位尊座的弟子,如此这般倚仗三尊,怕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风华君坦然一笑,答:“三位尊座乃三界六道之共主,终归乐见天下太平众生怡怡,,非我有意攀附,实是所愿相同而已。”
      左越斜了他一眼,脸色不慎好看,没有接话。
      风华君拱了拱手,又道:“小殿下遭难,确有我一份过失,但当真追究起来,却也有另外一番缘故。”
      说着,他神情温和地看向茯苓,温声问:“小殿下,当时形势混乱,又有大雾,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也不便分说,不如小殿下亲自说说,当时发生了何事?”
      茯苓那时尚且还猫在左越怀里,乍然被点了名,倒是吓了一跳。
      这事说起来还真不赖人家风华君,乃是自家姐妹为了男色起了争执,她又素与那姐妹俩不和,积怨深重使然罢了。照理说,如此姐妹相斗的丢人事,本是不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开的,但茯苓揣度了一下小殿下的性情,觉得凭她那个心性,想必也不会替她两个姐姐遮掩,委屈之下只会说实话,遂拉着左越的袖子,一会儿看看左越、一会儿又看看鬼君和君后,道:“是……是江辞姐姐和允唐姐姐,她们装作遇险引我上前,风华君拦了我、我却没听,不料两个姐姐不知发的什么疯,一把便将我推下去了——这事,确实与储君殿下无关。”
      她这话一说,大殿之上自然哗然,这都不打紧,关键是茯苓感到背后泛冷气,抬头一看才见她三哥正瞪着她,很是恼怒的模样。她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左越一门心思想趁此机会给她退婚、与那风华君再无干系,可她这么一说,便让她三哥的这个希望化为泡影了。
      她不禁吐了吐舌头,又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这时忽而听她大哥阎罗在堂上道:“扶葭妹妹此言却是奇怪,你那两位姐姐生性单纯善良,平素又与你交好,怎会害你?莫不是你自己不慎从悬崖上摔了下去,却偏要攀污你那两个姐姐吧。”
      这话一说,茯苓有些恼火。
      她知阎罗与江辞允唐是一母同胞,不过就算再如何血浓于水,如此公堂之上颠倒黑白未免也太过分了些。须知若非她运道不错、在山崖下碰见商音,此时早已到幽冥府报了到,若是正巧赶上幽冥府的淡季,说不得这时连胎都投了。还有——什么?“生性单纯善良”?“平素又与你交好”?这可真要平白笑死个人!
      她正气不过要分辩,却听她三哥冷笑一声,道:“大哥如此这般说,可见对妹妹们平素的相处不甚了解——实不相瞒,我早料到扶葭摔下去与她们两个脱不开干系,早已向父君请旨将她二人锁拿了,今日有仇报仇有冤喊冤,谁也别欺负了谁才好。”
      语罢,不等阎罗反应,便是一声断喝:“将人带上来。”
      茯苓闻言,心中着实意外,以为左越为了替她退婚、会袒护江辞和允唐,不料他竟做得这么绝,直接将人锁了。再说她这便宜爹爹也真是偏心偏到了骨子里,竟为了自己的幺女连其他儿女也能当众给拘了,实在是……太偏心了。
      不料更偏心的还在后头。
      江辞允唐二人被提上堂来,先是假模假样地与茯苓做了一番姐妹情深的戏,继而又哭哭啼啼说起自己的冤屈,又在大哥阎罗的帮衬下痛斥左越专横僭越,一出戏演得是高潮迭起。茯苓被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得亏鬼君一锤定音道:“你二人本是小阿福的姐姐,不护着她不说,反是心狠手辣要将她害死!若非本君的小阿福福泽深厚,岂不就要本君白发送黑发?如此业障本君若再不重罚,难保你们以后不会再做下有违伦常之事!”
      一番痛斥之后,着人将两姐妹带下,罚闭门思过三千年,又以管教不力为由,一并罚了阎罗,收了他手头大半的兵马,这才罢休。
      茯苓见此情状,心中感慨万千。
      她虽觉鬼君偏心,心下却极是感动。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恍惚想起当年在颠倒之境时,与商音一同度过的第一世,她被污害嘉福公主小产,明明那并非她的罪过,却因无人庇佑只得失了双腿、后来还被发到庄子上长居。那时,谢邵在外未归,那位公主倚仗权势欺凌于她,公婆也漠然以对毫无援手,那时她心中的无力与哀戚,强烈到几乎没顶。
      可如今……她身边全是爱护她的人,愿意为她主持公道。
      她忍不住一遍一遍地想:小殿下,你的命可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爱三哥!!!
    吹爆我左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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