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入沧海》云之风华

143、气质和仪态

　　画家有了作品，会请挚交好友来品鉴，画得多了，还会举办画展。

　　唐茂的这幅《望月招仙图》作于十年前，成名久已。

　　郑焞捧了画回来，谭慕妍高兴道：“哇，是送给我们的！”

　　唐茂的画作，不说谭家给唐茂设计家具，要了解主顾的审美情趣，就是想在家具行业发展下去，琴棋书画都要通一通的，要有底蕴才能做这番事业，谭家买不起真迹，看不到各位画坛大拿的真迹，市井上流传的各种仿品，看了好多，或者仿造名画的结构情景，类似的画作，也看了很多，闻名的真迹，就少看了。

　　郑焞展开。

　　天色已经暗了，谭慕妍趴在上面看。

　　全卷以白描手法写骨，浅绛渲晕，人物面颊以淡赭略晕，衣纹用铁线描融兰叶描，于行转圆润中出清奇高古超逸之气，线条圆畅遒劲，神采流溢。

　　真迹就是真迹，看过了真迹，就知道以前看的仿品是如何的粗制劣造了。

　　郑焞让菖蒲举灯来。

　　谭慕妍立刻阻止，道：“万一迸了火星怎么办，先收起来好了，我明天再细看。”

　　说着谭慕妍自己来收，小心翼翼的收回匣子。

　　阿安在门口等了片刻了，等两位把画收起来，才进来道：“公子，姑娘，周家二爷和二夫人求见。”

　　是隔壁周昌元的次子周岱与妻子汪氏，这样自然是男客女客分开见了，郑焞侧看谭慕妍道：“你要见吗？”

　　谭慕妍迟疑道：“你要见吗？”

　　郑焞点着头，谭慕妍就道：“那我也见。”

　　汪氏满脸堆笑，盛装而来，谭慕妍只在屋里迎，笑着道：“周嫂嫂。”

　　汪氏笑容一僵。

　　郑焞是唐茂的学生，周岱是周昌元的的儿子，两位老大人挚交好友，现在，谭慕妍和汪氏，就是平辈，叫周嫂嫂没有错。

　　汪氏也是立即笑容复现，连忙走上去，笑道：“姑娘，几个月不见，姑娘风采卓然啊。”

　　“快请坐。”谭慕妍一副主人家的派头，笑道：“这几个月是历练过了，成长了而已。”

　　菖蒲奉上茶。

　　谭慕妍柔美婉约的坐着，白嫩细腻的手腕一转，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翘，请汪氏用茶。

　　举止从容典雅。

　　汪氏又一惊。

　　名门之家养女孩儿，要培养女孩儿的气质和仪态。气质和仪态，是从小打磨，请女先生，琴棋书画的熏陶，请嬷嬷们，如何坐，如何站，如何走，从小规范，最好还要在适用的环境中，才培养得出来。汪氏想，她之前真是小瞧谭家了，谭家这是见女儿长相出挑，早就下了大功夫啊。

　　嗯……汪氏错想谭家了。

　　谭慕妍自说，自己是野孩子，那是她根植在内心的，属于王莲莲的愤懑，王莲莲是没有受过管教，曼珠有啊。

　　曼珠从被父母卖掉以后，就受到极其严格，与生死挂钩的管教。

　　士族门阀，以进入宫廷的标准要求她们，培养她们，曼珠一路过关斩将，活下来了，进宫了，从外围舞姬到可以近身服侍女君和胡王，和她对标的，得是汪氏请来教导女孩儿的嬷嬷们。

　　还得更强，因为曼珠走上前的路，比嬷嬷们还要长一截，她的仪态，就算不完全符合现在的标准，还另有一份独特的古典之美呢。

　　汪氏慢慢喝茶平复她心里的惊诧，茶盖放回茶盏，汪氏道：“我们在隔壁，早知道郑公子与姑娘来了，等到这会儿，老大人应该是歇下了，才来拜见。老人家，睡得早，我家老大人，也睡了。”

　　“远亲不如近邻，说得就是贵府上了。”谭慕妍笑道。

　　汪氏绽放出笑容，却道不敢当，又道：“姑娘是上京完婚吧，令尊令堂怎地落在了后面。”

　　“父亲母亲还在操办大哥的婚事……”

　　汪氏一听那个悔哦，她的丈夫有意与谭定结亲，是想把女儿显出来让谭定看的，是汪氏目光短浅没有看上，说这样太抬举谭家，阻止了，结果谭定也是傲气，没有看见女方就不接话茬。

　　汪氏想，他们周家，长洲一门三进士，总比鄱阳一进士一举人的吕家要强上很多啊，汪氏都肖想过郑焞，她的女儿，也生得好看的，比吕二夫人自认为的美貌是要强一些的，没够上，错过了，她嫡亲庶出两个女儿，亲事挑过了年，还没有定下来。

　　“明后天就赶上来了吧。”谭慕妍在继续说道：“公子寄挂着先生，要早过来多留一天，他身体还没有养好呢，右臂有一处伤，行动很不便的，我就不放心，和他一起来了。”

　　汪氏痛惜，道：“福建的事情，我也听我家老爷与我说了，那些匪徒很多都是矿工出身，采银矿的本来就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所以特别凶残……”

　　而且，黑吃黑，白吃黑，都是基本操作，和养猪一样，养肥了杀。

　　世道就是这样黑暗啊。

　　谭慕妍露出厌恶道：“不提了。”

　　汪氏马上闭嘴了。

　　“老大人养了一只小猫猫。”谭慕妍笑着说起这个，道：“以前公子与我说，老大人寂寞要找点事排解排解，我说可以养只小宠，小狗小猫，我以为会养狗呢，狗比猫要懂事温顺吧，没想到养了猫。”

　　汪氏这就有话说了，道：“也找了很多小狗呢，体型不能太大，要愿意在院子里待的，那些猎犬就不好了，要温顺它父母就没有咬过人的，要刚生下来，从小养，抱了好几只过来，老大人没要，是喜欢猫，又找猫，好几只端过来，那一只最小呢，叫声最弱，反而得到了老大人的怜惜。”

　　“你们费心了。”谭慕妍道谢。

　　“我们应该做的。”汪氏热心得很哦，道：“谭姑娘要不要养一只，那些猫儿狗儿都是精心挑出来的，还在呢。”

　　“我先不养了。”谭慕妍臊得慌，还是蚊声道：“我也想养一只的，我娘不准我养，说我要嫁了，心思要放在公子身上，婚后应该很快有孩子的，有自己的孩子就不好养毛孩子，被抓了挠了扑了，不好。”

　　“哦，是这个理，令堂所虑甚是。”

　　总之谭慕妍怎么说，汪氏怎么捧。

　　招待了人，谭慕妍也早睡了，她现在的习惯，还是睡半顿半顿没有变，晚上要醒来觅食的，郑焞已经在等她了，第一府第一的繁华，晚上有做夜市夜宵的地方，开到凌晨呢。

　　那条街有点远，先坐一段马车。

　　谭慕妍说着与汪氏见面的变化，笑道：“我跟了你，都长了一辈。”

　　笑中有未尽之意，郑焞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说哦。”谭慕妍在郑焞面前，很少谨慎的，现在就谨慎了。

　　郑焞揉揉她的脸，道：“什么都可以说。”

　　谭慕妍伸出一双手，以指比道：“我给你家排了排辈分。你的爷爷，先魏国公，的妹妹，是陛下的发妻，你的父亲母亲，论亲戚，辈分不一样啊。”

　　左手是郑家一代代人，右手是赵家一代代人。

　　郑可贤是先魏国公的嫡幼子。

　　鲁阳公主是陛下的孙女。

　　差了一辈。

　　如果不成亲。

　　郑可贤，还是鲁阳公主的表叔。

　　谭家，平常百姓家，一代代娶妻嫁夫，一代代会亲上加亲，家族庞大，一对夫妻的生育期能有几十年，哪怕续弦再娶，年龄不匹配，也会尽量避免辈分上的错乱。

　　赵家与郑家真不讲究。

　　“父亲也就比母亲大了四岁。”郑焞还争辩，道：“他们十岁左右就定亲了。”

　　强调鲁阳公主和郑可贤一直是平辈相处。

　　“这么早？”谭慕妍张口露出惊讶，她未必不知道两位婚姻的情况，只是说到这里了，给一个正常的反应而已。

　　郑焞眼儿向上乜，又转下来，眼波流露出无奈，又很快消失了，成了狡谲，道：“我们十岁就见面，那多好啊。”

　　“我女大十八变，十岁的时候还是丑小鸭一只。”谭慕妍嘟嘴道：“你一定看不上我。”

　　“不会。”郑焞微微一笑道：“这样我们就是青梅竹马。”

　　谭慕妍的笑意也在唇边轻漾，一时间两人都盯着对方在幻想彼此十岁的样子，郑焞幻想出什么不得而知，谭慕妍甩甩脑袋笑道：“算了，能遇见就很好了。”

　　郑焞知道谭慕妍一定想了过分的，也就不追问了。

　　到了地方，街道两边都是吃食铺子，半夜了哦，人流如织。也因为街道一半被摊位占住了才那么拥挤，马车只能停在街头街尾。

　　郑焞拥着谭慕妍往前走，和去雅溪县里看花灯一样。

　　果然第一府啊，一条街的灯烛和办花灯节一样。

　　一家家的吃来，郑焞总是要先尝了，才给谭慕妍吃。

　　吃到这家座无虚席的汤圆，郑焞把碗推给一起来的阿安，和谭慕妍道：“馅里掺了醪糟。”

　　酒，行气活血。谭慕妍现在不可以吃任何与酒有关的东西。

　　谭慕妍吐槽道：“这里的东西好喜欢加醪糟。”

　　问题是谭慕妍想喝酒，现在忌口不能喝。

　　“还有很多呢。”

　　换到隔壁，要了碗桂花鸡头米汤。

　　菖蒲荷姣在附近买了纸皮烧麦，芝麻红豆馅的烧饼，小煎包，虾饼藕饼。

　　“这个烧麦好好吃。”谭慕妍一个吃了一半，就塞给郑焞了，还抱怨道：“太好吃了，我全吃了就要吃饱了，别的就吃不下了。”

　　真是的。

　　不能吃不好。

　　太好吃，也不行。

　　就是这么作。

　　荷姣笑道：“姑娘，我再去买两个给寒妹姐带回去，寒妹姐吃过，琢磨着做。”

　　谭慕妍咬一口烧饼，把中间一圈吃了，道：“里面的红豆馅很好吃，单买点来舀着吃。”

　　这也可以啊。

　　阿安去买红豆馅，还在火桶里热过的，端一碗来。

　　五个人，连吃带拿，实在吃不下了，才归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