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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医者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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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很缺钱吗?”
郑焞很真诚的发问,因为对这二人知根知底,这真诚,就有点质问的意思了。
沈大夫,沈菁,字子和,浙江天水人,其家族涉及了远洋贸易,豪富一方,其兄是武进士,现在是广东都指挥同知从二品官员,沈箐本人也有文举人功名。
陈大夫,陈嘉泉,字季伦,江东金坛人,祖父子三代进士,祖父和父亲都是在正三品的官位上病逝和病退,陈嘉泉虽然考进士的时候,是三榜进士,同进士,参加翰林院庶吉士考试,考了第一,他现在是官身,翰林院检讨,因博学多闻,而声著馆阁。
更别说,沈箐在这里坐馆,医治病人需要用到的一切药物,都会有皇太孙殿下卖单,所以沈菁是两头赚着钱呢。
沈箐脸一点不臊,打量郑焞道:“您知道,您身上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置办出来要多少银子吗?就做内衬的葛纱要六十两一匹,腰带上的茄楠香是最顶级的沉香,我以前只看到拿它做镯子和手串的,还有头上的簪子,朴而不琢。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也爱俊儿好打扮,季伦家里,还有一妻两妾要买头油呢,开销大得很。”
陈嘉泉摸着自己自觉年轻的脸,道:“你别阴阳怪气的,鳏夫孤独儿一个。”又替沈菁在郑焞面前周全道:“他是想,又不想给刚才那位盲目的人治,想治他,又怕治死了他,所以死要钱,想着吓退了他们就无事了。”
郑焞并没有介意沈箐和他刺来刺去的,只问道:“真的和对谭家人说的一样凶险,没有把握吗?”郑焞知道,大夫说话,只会往保守了说,有七分把握的事,也要说成是五分。
陈嘉泉摇头叹道:“确实是实情。”
沈菁走来过,捋起郑焞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勒痕已消尽,肌肤白璧无瑕。
沈菁把手搭在他的脉上。
陈嘉泉纯粹好奇,也走过来捋起郑焞右手的袖子。
两人一左一右静静的把完脉,互相默契的点了下头。
沈菁道:“奇了,明明有怒火攻心,以至于心脉大损之相,如此大损,这么快就养好如初了?我想,至少也得养三个月啊!”
“你不是说邪灵侵体?”郑焞侧头挑眉道:“这样的理由都胡诌得出来,也不怕我的母亲说你妖言惑人,灭了你。我好了,也是有陛下的庇佑。”
没错,那一天凌晨,沈菁也被逮去鲁阳公主府给郑焞瞧病了。身体都那样了,脉相是有显现的,他就是要鲁阳公主屏退左右,说出‘邪灵侵体’的那个大夫。
那一天,他也确实以为,郑焞都要暴病而亡了呢。
“你小小年纪,又富且贵,深受圣宠,有谁可以让你气到吐血啊?”
他虽然说了元熙帝能庇佑他,皇宫辟邪这样的话,他自己是不信的,提醒郑焞道:“凡胎肉,体之躯,这样的损耗经不住几次,你别以为你现在没事了,以后也无事了,还是要查出因果。”
郑焞不想和别人再探讨这件事,把两边的袖子都捋直,道:“高相荐的大夫说,北方秋冬严寒干燥,与先生的眼睛大大不利,到了秋冬就是一个坎儿,是不是真如此?”
唐茂,两代帝师,皇太孙和皇太孙长子乐陵郡王的老师。乐陵郡王比郑焞大一岁,他们是一起读书的,而且郑焞不是作为乐陵郡王陪读的存在,是同窗的存在,郑焞也是正经拜了唐茂做先生的,只是这件事情不做强调而已。
现在内阁,都称相爷,只是首辅地位超然,首辅之下都是群辅,没有次辅这样严谨的论资排辈的说法。就算是这样,内阁中的其他人,如高相那种,眼巴巴的等着唐茂病退的,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在去年最后一次内阁会议时,唐茂的双目骤然充血,不能视物而中止了会议,高相回到家中,一个人在书房高兴得喝了一壶酒,现在五六个月过去了,还没有要退下来的声音。
高相荐来的大夫,用心存疑。
郑焞看眼前两位,沈菁的兄长是唐茂提拔上去的,陈嘉泉的陈家和周昌元的周家,两族关系匪浅,他们都是在尽心的。
两人望望,陈嘉泉勾头示意沈菁说,那沈菁就直说了,道:“唐大人的眼睛,我等是医不好的,不止眼睛医不好,若是眼睛不尽快处理,性命也无法保全。”
“处理?”郑焞庄正严明,道:“什么叫尽快处理?”
沈菁闭目垂首道:“需要摘掉眼珠。”
郑焞骤然从座椅上站起来,他今年十七岁,比沈菁小十岁,比陈嘉泉小二十岁,但是他在两人面前说话,已有威仪,道:“皇太孙殿下为老师寻医,是想成就一段君臣佳话,不是找人来剜眼珠子的,要是这个活儿,刑部的酷吏也能干。”
“我等医术不精,实在无能为力。”
沈菁和陈嘉泉齐齐向郑焞作揖。
这件事情,他们还没有向元熙帝和皇太孙呈报,他们向郑焞说,也是想利用郑焞的关系,把这件事情最后残忍的结果,先向上面通通气。
郑焞看他们矮了半个身子,收掉了身上流露出来的霸气,坐回了椅子,像一个普通的学生关心先生,道:“唐大人知道这样的病情吗?”
陈嘉泉直起声道:“没有与唐大人当面述说,我等将详情告诉了周昌元大人。”
沈菁直起声道:“人之双眸,如天之有两曜,乃一身之至宝,具五脏之精华。唐大人年过五旬,身体并不十分康健,我等甚至不能作保唐大人可以平安的摘下眼珠。”
郑焞苦笑了,道:“所以,现在是不摘,一定会死,摘了,也有可能会死?是这个意思吧。”
沈箐正色之中含着冷酷,道:“这些时日,我们会物色几个病人,先做试炼,有了更多的经验以后,再在唐大人身上动手。”
皇太孙一道钧旨引来了大夫,也引来了病人。沈菁之前坐馆行医,协同几位大夫,物色与唐茂大人病情相似的病人,是存了治好的雄心,但是,他置身病患之中,医术日益精湛,反而更加认清了医途迢迢,难登彼岸,他只能在这条路上,少收敛几具枯骨。
“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会和舅舅说的。”
郑焞处在他那样的地位中,真是一个很温厚的少年,他最后这样道,然后离开了。
心情复杂的谭家人,也回到了谭逖家中。
四个人都在母女俩儿的屋内,谭慕妍趴在床上。
他们在离开医馆的途中,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一个病人没能救治成功,他的儿子迁怒大夫,要砍大夫,中途被一个小医徒拦着,失了神志的人当场就砍起来了,砍死一个人,砍伤三个人,这还没有包括谭慕妍,因为谭慕妍一把就被郑焞扶走了,他们那个小跨院地位超然不为外物所扰,所以谭慕妍没有统计进去。
也是说明她伤得轻,都没有被注意到。
但是谭定田桐不这么认为,他们齐齐站在床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教训谭慕妍。
“你只看别人的娘,我这个娘,你是忘记了吗?”
“对啊,妍儿,你看你娘多伤心,你今天真是吓着她了。”
“以后不准再管这种闲事,知不知道?外头多少大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也只有躲的,我们不要逞英雄。”
“是啊,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娘说,不想生第三个孩子了,生孩子痛得很。”
“相公,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不要吓着她。”
“哦,是我说错了。”
“是是是,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谭慕妍憋着笑,手枕着脸颊,看着疼爱她的父母,她很享受父母这样的关爱,打是亲骂是爱,就是如此了。
这样趴着的视线,自然也看到谭诩默默的站在谭定田桐之后。
“二哥,你怎么了?不开心吗?今天应该开心啊,今天总算遇到了一个有胆略的大夫。”谭慕妍笑道。
谭诩咬咬唇,终于把存了心的话说出来,道:“都是我,要不是陪我去医馆,你就不会受伤了。”
谭慕妍一愣,马上道:“都是那只小猫,要是我不去给它买跳蚤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田桐回头,摸着谭诩的臂,细细与他道:“妍儿伤得不重,就是划了两道长一点的浅口子,血都没有流下来多少呢,就自然止住了,我看她现在精神头好得很,养七八天就好了。”
谭慕妍精神是很好啊,以为此生只能见一面的人,又见了一次,这一次还是他真正的摸样,真是好满足,好开心,想到郑焞,又想到他们顾及他,仓促离开的样子,谭慕妍很有经验的对谭定道:“爹,刚才是有人等在那里,二哥的事情我们没有细问清楚。你明天得去问问,这几天我们可以做什么准备?比如二哥这几天在家,吃食上有什么忌口的?去那里,枕头,衣物,被褥,二哥是不是可以用他用惯的,还是要置办全新的。八天后过去,预计几天能回来,我们三人的东西也要收拾出来。还有他们那边,是不是可以行个方便,让我们自己做饭,那时候二哥最娇贵了,能多吃进去一口,也是好的。”
碎碎念了一堆,完全忘记了,谭诩开了颅以后,可能醒不过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