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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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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人
微雨县城郊一座破庙内。
“艹!真尼玛的倒霉!”张三甩下捂脸的布巾,狠狠骂道。
他本是流窜于微雨县街头巷尾的混混一名,整日游手好闲,干些敲诈勒索、鸡鸣狗盗的营生。今日刚与好兄弟李二、王五、赵六等四人从县城外做了笔大的回来,快进城了便听到蒋芬儿一家三口在官道旁的大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竟然从中听到了一笔值钱的大买卖。
张三当下便拉着李二等凑上前,与蒋芬儿三个搭话。
原来是厉允德和厉时茜,被那一帮子强悍捕快威慑住,竟忘了将从厉家宅院里搜罗出的值钱玩意儿带走,忙活半天一场空。
蒋芬儿心中正气愤悔恨着呢,被张三三言两语地套话,顿时长舌妇把不住门,将厉时芳家里情况这般那般一通说道,情急处更破口大骂那厉家二郎心胸狭隘、不尊长辈。
这一通爆料听得张三与李二等几人双目放光,孤儿幼子,家财不菲,可不就是下手的绝佳人选吗?
至于捕快?今儿都来了一回合大戏了,正是得意放松的时刻,他们那榆木脑子可想不到还会有后续发生,夜里去厉家宅院与入无人之境并无二致。
如此,张三便拉着蒋芬儿一家,连哄骗带威胁,要求他们带路进到厉时芳家里,趁着夜色洗劫一笔。
蒋芬儿心中本有些犹豫,但张三四个青壮混子可不听拒绝的话,加之厉时茜的自告奋勇,这事儿当即便定了下来,几人都带着家伙事儿,于茶摊上吃饱喝足,就等宵禁夜半偷溜进城。
甚至蒋芬儿也接受了只能拿到厉家遗产一小部分既成事实,心中惆怅惋惜不已。
可谁能料到,厉时芳家里还真有人守着,并身手不俗,竟能以一敌五坚持直到四周邻里赶来查看。
“真他niang的!”李二捂着肚子,骂骂咧咧地坐到火堆旁,他被尤起航一棍子集中腹部,如今火燎火烤地疼,“白挨顿打,啥东西都没搞到!”
“霉气!”赵六也捂着伤,瘫坐着接嘴。
“都怪那厉时芳小崽子!那崽子甚是狡猾,定是他使得鬼,要那捕快搁那里守着!”厉时茜受伤最重,左手棍子狠力砸到,如今都没有知觉。
“就你小子笨手笨脚,我们被发现都是你的错!”王五懒得听他逼逼,一脚踹厉时茜身上,把他踢倒在墙根下,额角破了血口。
“啊呀!”蒋芬儿本还在一旁同骂,一转眼儿子就被揍了,尖叫一声扑过去。
“闭嘴老娘儿们!”王五继续吼道,“想要把城里的捕快都引来吗!?”
一听这话,蒋芬儿立刻哑了声,让厉允德扶儿子起来,也不妄想别的了,赶紧扯着笑脸和阴沉着脸的领头人张三道歉又道别。
“走吧走吧”张三挥了挥手。
“谢谢谢谢。”蒋芬儿说完,和丈夫一起搀着儿子,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后,日子仿佛一下子平静下来,安安逸逸过完清冷无味的春节,一晃便是春暖花开。
厉时芳恢复了学业,日日去官学报道,鸢鸢与鲤儿则只能托王氏照看,傍晚下了学再从她那处接回家里。
也考虑过家里请个婆子丫鬟照看着,但一来自己不过十二岁的小子,怕镇不住,到头来反而让两个孩子受委屈,二来也是银钱着实得省着,至少在厉时芳找到谋生的法子前不能乱花。
所以在王氏主动张罗的时候厉时芳一口便答应下来,常常送点吃喝布料,并教王氏的幼子碟儿读书认字。
学业上,厉时芳进步飞速,独得博士青眼,刚入学不到一年,便让他准备准备,参加这一年的童试。
这正中厉时芳的心意,学习起来更加勤奋,所写文章每每让好友邱延昱直呼神人也。
这日风清气爽,本事静心读书的好日子,厉时芳却忘了带昨日博士布置的文章,趁着中午休息,匆匆往家里赶。
开了大门,刚迈进内院,他就看到了有三个陌生的身影正在正房与东厢中进出。
他瞬时停住了向前的脚步,一扭身便想悄悄从前门跑出去。
不成想刚跑到前院,离大门还差个几步,身后就有大力袭来,厉时芳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扑在地上半天不得动弹。
他急喘着气,张口欲喊,话声尚没出嗓子眼,歹徒的大手便捂了上来,身上也被人彻底压制住。
“哼,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这个时候跑回来了。”赵六冷笑一声,塞了块破布到他口中,又拧住厉时芳的双手,将他从地上拉扯进了内院用麻绳绑住,“爷爷们本来还心怀怜惜,想放过你一码,没成想你小子自投罗网,这可不怪大爷我了。”
说着,他便手脚并上,狂风暴雨一般对厉时芳进行殴打,直将他打的口吐鲜血、彻底昏迷过去才算完。
“啧,弱书生,真不耐打。”赵六呸了一口,扔下死猪一般的厉时芳,向其他三人道,“东西都装好了没,三哥,这小子怎么办?”
“装好了装好了。”
张三带着李二和王五从正房出来,背上均背着大大的包袱。
自年前夜里从厉家宅院被打出来,四人不仅没得到一分钱好处,还花了不少银子去治病,一想起来那叫一个恨。此仇不报,寝食难安。遂在伤好以后,从暗处仔细观察厉时芳的情况,等待时机成熟潜入宅子中。
但没成想,平日应该在官学的厉时芳竟然中午回来了。
李二踢了昏死过去的厉时芳一脚,看着他青紫肿胀的脸,看向张三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他给做了吧。”
“不可。”张三道,“死人案与活人案可不同,到时候衙门大力追查下来,咱们兄弟都落不了好。”
“那就放他在这儿?”王五质疑道,“他可看见咱们的脸了。”
“就那一眼的功夫,能够看清什么。”张三笑道,“倒是六子,恐怕被记得模样了,近段时间长辛苦一点,去城外躲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听您的三哥。”赵六点头。
四人商量完,丢下奄奄一息的厉时芳和被洗劫一空的厉家宅院,逃之夭夭。
“……珠儿,珠儿。”厉时芳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乳名,沉陷的意识开始清晰。
“尤,尤叔……”嗓子干裂嘶哑,身体如腐烂的朽木,厉时芳呻吟低微,“水……”
“欸,等等。”尤达康从茶壶里倒了杯水,小心地喂厉时芳喝下,“珠儿还要吗?”
“嗯……”厉时芳轻轻应声,他不知昏迷了多久,身上的疼痛不提,嗓子真真干得厉害。
又接连喝了三个茶杯的清水,厉时芳总算不再要水。他抬头看着陌生的帐子,歪过头问道:“尤叔,这,这是你家?鸢鸢和,鲤儿呢?”
“是我家,唉,珠儿你……”尤达康面露憔悴,深深叹了口气,方道,“鸢鸢和鲤儿现还在李家,被照顾的很好,你莫要担心他们,倒是你……都怨我,要是我让你二哥继续和你住一起,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儿了!”
“不干尤叔的事儿,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谁料到那伙贼人会又找上门。”厉时芳牵起嘴角,安抚道,“好歹我性命无碍,尤叔不要忧虑了。”
“怎能不担忧你啊!”尤达康看着躺在床上小小的人儿,虎目中泛着水光,“那天找到你都晚上了,送去医馆,大夫都说你再去的晚一些就不定能不能活着了!你这都昏了三天了,我都以为,以为你……”
“咳,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嘛尤叔,养一养便能活蹦乱跳了。”厉时芳面白如霜,去依旧弯了眉眼,故作轻松道,“尤叔啊,我这伤具体怎个情况?”
“你这伤,哎,恐怕得卧床几月了。”尤达康面露不忍,“不说别的,你这右腿胫骨和左胳膊都被打的骨折了。”
“呵,我就说嘛,怎么这两处都动弹不得。”厉时芳笑笑,“尤叔莫要着急了,我年小,长得也快,过些日子就全好了。”
“那你可要好好听尤叔的话,安心在这里养着。”
“好好好,都听尤叔的。”厉时芳保证道,“尤叔,我家里怎么样了?”
“你家都被掀翻了,我们去的时候东西被扔了一地,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尤达康皱眉道。
“那院子呢?”
“院里到没怎么被破坏。”
厉时芳闻言松了口气,为了以防万一,他将家里的半数积蓄藏在了院里水井根底下,平时用木桶掩上,如今没有被搜了去,也是万幸。
“珠儿啊,你还记得去到你家的匪徒吗?”尤达康问道。
点点头,厉时芳轻轻勾了嘴角,道:“当然记得。尤叔,能帮我坐起来吗?”
“坐起来?”
“嗯,再麻烦尤叔拿一张纸、一根细木炭来。”厉时芳眯着眼睛,其中闪烁着冰凉的笑意,“我会原原本本将他们四个画出来。”
不是说我记不得、看不清吗?
那就让大街小巷都有你们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看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