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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莲(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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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莲(三)
逗弄竹马和逗弄侄儿侄女是一样的乐趣非常,然而气走了邱延昱的厉时芳又有些高兴不起来。
明明尽了心力,只希望帮助衙门早日抓获“血莲淫/魔”,惩治凶徒,还受害者家属们一个公道。如今案情没有进展自己便成了背锅侠,周围尽是或明或暗的冷言冷语,换了哪一个人都不会痛快。
厉时芳不是真正的十三岁少年,自诩涵养颇到位,可面上的无谓能安慰或是骗过尤达康等人,内心的叹息仍提醒着自己的弱小无力。
“鸢鸢,鲤儿,二叔会继续努力的,你们也要好好成长哦,长大以后要好好孝顺二叔。”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厉时芳豁达地微笑自语,亲了亲自家的两个宝贝,打算收拾收拾睡觉,刚一起身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衣袖。
“偶——酥——”娇滴滴的小嗓子奶声奶气地呼唤着,“酥,偶酥——”
“鸢鸢?”厉时芳震惊地瞪大眼睛,之后便是大喜,他一把抄起鸢鸢举在眼前,“鸢鸢再说一遍,再叫一遍二叔,二叔——”
“偶酥——偶酥——”鸢鸢挥舞着短短的藕臂,口齿不清地重复着。
“哈哈,再叫一遍,再叫一遍!”
厉时芳再也无心多想其他烦心事,完全沉浸在侄女开口说话的巨大喜悦中,一遍又一遍地缠着鸢鸢唤自己,直到睡觉还惦记着明日要多教教鲤儿,让这个笨笨的小家伙开开窍。
翌日,晨光熹微,淡淡的露水被蒸发的气味漫着院子,厉时芳天不亮就起了身,悄悄摸摸地给两个仍旧酣睡的小宝贝掖了掖被角,又跑去厨上温了锅羊奶和蛋羹,才开始这一天的身体锻炼。
当下正过大暑,日头升的快,也热得快。等厉时芳跑跑颠颠地打完最后一套拳,束起的长发已然完全汗湿,一套短打也贴着身子浸满汗珠。
天色大亮,旭日高挂。厉时芳匆匆在院里的水井边冲了两把冰凉的井水,又原地站着放松了精神冥想片刻,原本过度锻炼带来的酸/软疲惫渐渐消散,神清气爽起来。
厉时芳从上次受伤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恢复能力的特别。不说普通人伤筋动骨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上一年半载,可他只养了两月便大好,就是现在厉时芳日/日/逼迫着自己竭尽了全力锻炼身体,完事后不用休息上多久,静静冥神放松片刻便能一扫疲态,身心的恢复速度很是不凡。
难道我还是天生的练武坯子?天生就该独步武林、成就一代高手?厉时芳胡思乱想着,想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嗔笑了出来。
恢复了精神,厉时芳回房里换好了学子长衫,钻进厨房切了一大块儿酱肉,又啃了两个大馒头、一碗蛋羹和一大杯子羊奶,才满足地抚了抚暖洋洋的胃部。
世人总认为读书花费最是不菲,可只有练了武艺才明白‘穷文富武’的含义,光是吃食一样,就不是普通富裕人家能够供得起的。
幸好厉时芳现在摊子生意不错,衙门那里也能有点收入,才堪堪填平了日常支出,只是想要再多些积累,却是短期内未能达成。
伺候鸢鸢和鲤儿起床吃饭,又陪着玩了一会儿厉时芳便要出摊了。因着两个小家伙精神头不错,他便推了自己做的竹制婴儿车,一边看摊子一边教鸢鸢和鲤儿说话。
“小郎君,你这副仕女图画的可真好。”摆好摊子没多久,一位妆容艳丽的妇人直直走了过来,纤细的指尖凌空指着一副仕女游春图,笑吟吟道,“这幅卷轴多少银钱?”
厉时芳勾唇,眼神扫过妇人的面庞,拱手作揖,腼腆地回答道:“夫人谬赞了,在下实在不敢当。只是这幅仕女游春图已经有了买家,怕是不能给夫人了。”
“原来已经卖了出去,真是遗憾。”妇人轻叹一声,眼中波光流转,望向厉时芳的眼神满是好奇与期许,声音轻柔地低声道,“听妾身夫君说,小郎君可是衙门的画师?”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厉时芳点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现在贴的那‘血莲淫/魔’通缉画是小郎君画的?”妇人朱唇轻启,眉眼放光,“可否请小郎君也给妾身绘一副?”
厉时芳平日所卖均为普通的毛笔画,运用到素描的只有两次通缉人像,便是有人出钱让他绘制,他也大多是回绝的。
此时便拒绝道:“抱歉夫人,恐在下不能答应。不如您稍待片刻,在下现在就为您画一幅扇面?”
妇人笑容不变,弯弯的画眉如新月,道:“是妾身唐突了,实在是心悦小郎君的丹青。便请小郎君费力,为妾身绘一副扇面,也留个念想。”
“夫人谬赞。”妇人这话说的奇怪,厉时芳面带羞赧地低下头磨墨润笔,下笔有神,不一会儿就是一副仕女赏花扇面。
妇人也不催,站在摊子前细细赏着书画成品,不时又逗逗婴儿车里的鸢鸢和鲤儿,闲聊道:“小郎君年纪轻轻,没想到就有了一双孩儿,怪不得仕女图画的好呢。”
笔尖一蝉,差点掉了墨点在纸上,厉时芳赶紧移开了笔杆,看着妇人脸红解释道:“夫人误会了,误会了。这是在下的两个侄儿侄女,在下还没有娶娘子。”
“呵呵,小郎君还害羞啦。”妇人捂唇笑道,露出的指节根根分明,“是妾身不对,小郎君莫怪莫怪。”
厉时芳垂眸,一边将扇面画完落章,一边回话道:“夫人莫再打趣在下就好,您看这扇面,可满意?”
妇人接过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的团扇,笑道:“可真好看,怪不得周围人家都说小郎君有才呢!”
“雕虫小技,夫人满意就好。”
妇人盯着他不说话,等扇面彻底干透,才笑吟吟地付了钱转身离开。
等妇人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厉时芳弯了嘴角,笑意更深,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下剔透明亮。他手脚麻利地收了摊子,背着两个小家伙跑到嫂嫂娘家请王氏代为照料,脚步不停,一溜烟儿又奔向县衙。
身体好了,吃嘛嘛香,跑个马拉松也不成问题。
厉时芳进了县衙,整整衣衫,面不红气不喘地求见了县令大人与邱主簿,将自己的怀疑说了个清楚。
封济眉头紧皱,沉声道:“你说那妇人是‘血莲淫/魔’假扮?可有什么依据?”
“回大人,那淫/魔虽是妇人的打扮,可面部轮廓与目击者兰花姑娘所描绘的凶徒形象一般无二,并且也如部分女子样剃了眉毛,这就与兰花姑娘看到的凶徒特点一致。”厉时芳继续道,“那□□虽身形瘦小,但男子骨架与女子不同,虽有衣衫掩盖,也能看出一二。学生观察他的手掌,细瘦如女子,却骨骼分明,左手有薄茧,而右手无,该是惯用左手。”
“若真如此,难怪我们没能找到这凶徒,狡猾非常啊!”邱主簿唏嘘道。
“还请大人下令,封锁了县城,搜查此人。”厉时芳拱手,弯腰作礼,声音诚恳。
封济抚着胡须,半晌不答。
尤达康听到消息也从街上赶回,对厉时芳所言颇感认同,他深知自己这侄儿从不信口开河,为人郑重,便上前为他担保,请求封济答应封锁县城捉拿“血莲淫/魔”。
邱主簿附议,也上前担保请求。
看着左膀右臂如此,封济终于答应,并命厉时芳画了那淫/魔妇人装扮的人像,着尤达康带人封锁城门,全县搜查。
厉时芳焦急地等待着,他对自己的判断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衙门的动静颇大,就怕淫/魔闻了讯息逃之夭夭。
所幸尤达康经验丰富,行动雷厉风行,傍晚时分便扣了那人回到衙门。
红云似火,烧了天穹大半。
受害者家属齐家老爷与夫人听闻消息已等候在衙门内,痛失爱女的夫妻二人憔悴得厉害,若不是有两个儿子身侧搀扶,恐怕都不能好好走到县衙。
除了受害者家人,当时的目击者丫鬟兰花也被带到衙门内等候。
早上那艳丽的‘妇人’被带上大堂,一面被押着走一面哭喊着冤枉,花容失色的无辜样子倒是惹人怜爱。
厉时芳静静站在大堂角落阴暗处,冷眼旁观‘妇人’在捕快的检查下显露真容,失去女装掩护的男子真面目与通缉令上的人像极为相似,更有兰花当堂指认与尤达康等人从他身上搜出的遇害女子之物,□□百口莫辩,不得不认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封济县令当堂下令收押,并将其罪行上报仙年城知府申请斩立决。
齐家人得到判决,知道害死爱女与仆人们的凶手被惩治判刑,当下嚎啕大哭,不是绝望悲痛,而是得偿所愿的快慰和对死去者的交代。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厉时芳忙举袖拭去,只克制地勾起嘴角,羡慕地望着明亮大堂上齐家人。
杀害兄嫂的乱匪至今未能缴获,自己的冤情何时可申?这怨恨何时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