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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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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茅山,周围弥漫着云气,显得是一派清净,它只露出小巧的尖角,透过云雾,可以依稀看见上面的庭院。
在朝旭未露前,本该是道士们聚在练操场,一起晨练的时候。
但茅山的弟子们却目光严肃,正襟危坐,无论嫡系分支,都齐聚茅山大堂上。
大堂中央有一扶手椅,老道士就端坐在扶手椅上。
巨大的檀香木椅背后,挂着一副画像,画的是上清灵宝天尊,画像前摆着香案和供奉。
东凌轩一进大堂,就见如此一番景象。
见他进来,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他,一向多动的潘师正,此刻也绷着小脸站在队尾。
见此,他也不自觉地,感到了紧张。
曾经的私塾的老师,只是送去了束脩,即可称之为老师。
所以他从来没有,行过拜师礼,此刻曾听过的拜师礼步骤,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难得的手足无措,面色僵硬的走到扶手椅下面,就想要下跪。
但等到他走到了,老道士却是起来了,将他带到了画像前,拿起了一旁摆放的香,刚好三根,在左边的蜡烛点燃。
他神情肃穆,右手手指拈香,左手包着右手,举于额前,嘴里振振有词,东凌轩依稀可以听到,本门传承兴旺,请祖宗放心之类的话语。
说完后,他又用左手,将香插上香炉内,然后看向一旁的东凌轩。
东凌轩抿了下嘴,这是要他照做吗?他学着老道士那样敬香,举于额前时,却有些茫然了。
他该说什么呢?
想了半晌,香都燃了许多。他闭上眼睛,似乎下定了决心,暗暗发誓道:
茅山派于我有大恩。不但救我于危难之间,在我身份不明时,也愿收我为徒。
今后,我永远都是茅山派的弟子,哪怕…哪怕我会修炼魔功,我也依旧一心向善,只盼望茅山派,千万不要将弟子遗弃。弟子东凌轩,在此对祖师爷发誓!
睁开眼后,东凌轩这才发现,香已经少了半截,他心下大惊,变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眼光瞟向一旁,一直盯着他的老道士面带笑意,轻微摇头示意没事,他才用左手将香插上。
老道士等他插完香后,就拉着东凌轩跪下,对着画像行叩拜作揖礼。
做完后,老道士这才走到扶手椅前,做了下来。
东凌轩见此心下明了,当即对着他跪了下来。
一旁的青年道士,早就等候多时了,他翻开拿在手中的册子,扬声道:
“今有扬州人士东凌轩,此子聪明伶俐,天资聪颖,今于开皇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拜于茅山派第十代掌门,广德真人王远知名下。”
然后对东凌轩点头示意。
东凌轩知会地拿出放在衣袖中,被抓的紧紧地拜师帖,恭敬地举过头顶,双手向老师呈上,见王远知收了之后,他立刻向老师行三叩首大礼。
这时另一个道士,走上前来,递给东凌轩一碗茶水,这杯茶是盖碗的。
东凌轩接过后,便向老道士奉上,待老道士抿了一口,东凌轩恭顺的低头改口:“师父好。”
从今天以后,他也有自己的师父了。
见师父放下了茶杯,东凌轩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封,双手交给师父。
他内心有些紧张,信封里的,已是他身上带的所有金钱了,但是还是太少,比起给那私塾老师的束脩,也远远不如。
见师父还是收下了,他心中松了口气,暗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补偿给师父。
王远知收下了信封,右手一扬,旁边的一个弟子就向前,手上捧着几本书,用金色绸缎包裹着。
王远知将绸缎打开,里面是几本书,把书赐予东凌轩,吩咐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我给你取个字吧。”
但东凌轩听这话,却忽然抬头,眼角睁大,神色震惊,显得极为不情愿,王远知心下疑惑,他难道是有字吗?所以不愿意自己给他取?
但当下众人都看着,他也不好发问,只得硬生生转了个话头:“今天你恐怕颇为疲惫,我们下次再说吧。”
东凌轩听这话松了口气,随机又感到了愧疚。他不是不想师父给他取字,但是…
他更想清莲的爷爷给他取字,取字这么重要的事,他更希望是亲人给他取。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伤感了起来,说起来,好久都没见到清莲他们了。
他们知不知道?爹爹娘亲已经死了,除了他们,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王远知见自己新收的弟子,在一旁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等到周围人都散了,这弟子还在那里发着呆。
他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刚才我要予你字,你为何那般不情愿的样子,你这是嫌弃,为师给你的字不好吗?”
说到这儿,他也忍不住不开心,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想他堂堂茅山派掌门,多少人挣着抢着,要做他的记名弟子,取字这么重要的事,更是不肖说,一字千金也是不夸张的,如今竟然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东凌轩听此话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师父的水平,我自然是信服的,怎么会有嫌弃一说!”他先是恭维安抚道,然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只是我想让卓爷爷给我取字。”
王远知听这话心中一跳,面上不显的问道:“卓爷爷?”
“是啊是啊!”东凌轩不住地点头,解释道,“卓爷爷是我母亲的远方亲戚,听说在很久以前,就是他们收留逃难的母亲,她才能生下我呢。我从小就没有爷爷,是他把我带大的,上私塾前,我总住在卓家村,他是那村子的村长呢!”
王远知听到一半,心下就已经明了了,他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东凌轩,想到不久前,蒋州那边的道士传来的消息。
觉得自己张不了口,他怎么能告诉这么小的孩子,养育你的村子,早已被那魔头边不负,屠了个干净。
他只得沉默的,听着东凌轩不住的唠叨,盼望在茅山不断地修行,顺着时间的流逝,能让这徒儿忘记一切。
忽然间他听到,“师父我可不可以回村子里看看!”
猛然听到这句话,王远知一惊,声音都不自觉的升高了:“你回去作甚?”
东凌轩奇怪的看着师父,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一定有古怪,但自己实在是很想回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见他哀声乞求道:“求求你了师父!我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我都没有别的亲人了,能不能让我回家见见爷爷呢!”
王远知喉咙不由得发紧,他声音干涩道:“既然修炼就该有修炼的样子,你看大家也都没有回去啊。你吵着闹着要回去,成何体统。”
东凌轩听了此话,脸色大惊,急忙问道:“莫非修炼了就不能回去了吗?”
王远知见东凌轩似乎放弃了念头,不住点头道:“我们修炼之人,未成功之前,本就该远离凡尘,你修炼都未成功,怎敢谈起下山?”
谁知东凌轩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仰望师父,黑亮的眼睛里,流露着冷静和坚定:“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下山!”
不等王远知反对,他径直往下说道:“我欠人了一个约定,等我把这约定完成了,我就上山潜心修炼。”
等神功练成,再下山找父母报仇,他心中默念。
王远知久久不回话,他看着东凌轩,他生得一张好脸皮,白白嫩嫩,在道帽的遮掩下,也不能掩盖其光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
这么小的孩子?他能接受自己早已举目无亲的事实吗?他问心自问。
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着,一种静谧蔓延开来。
王远知看到了孩子的眼睛,他的眼睛平静得,一点波纹也没有似的,只有一派坚定。这让他不禁笑了起来。
看着东凌轩疑惑的眼神,他忍不住大笑,也对,对于一个年仅八岁,就能从魔门手中逃出来的孩子,怎么能以一般的小孩对待呢?
东凌轩看师父不住地笑着,半天也不给个回答,他都有些恼怒了,他大叫:“师父!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王远知被这叫声,惊住笑声,不住地咳嗽了几下,只见他边咳嗽,边说道:“为师答应你!”
“真的吗?”东凌轩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那我明天就下山。”
王远知听这话立刻摆摆手,止住了咳嗽后,忍不住敲了东凌轩脑袋一下,怒道:“你伤势都没好,怎么就敢下山!”
东凌轩被敲得不禁捂住了脑袋,怒瞪师父,怎么都喜欢敲他的脑袋!他嘴巴也不闲着,问道:“我的伤势什么时候恢复啊,而且我什么时候能下山啊?!”
王远知听这话,却沉思了片刻,他面色严肃,摇摇头道:“再等等吧!”
虽说他将天魔策有假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但被武林秘籍迷惑的人,又怎么会听这消息呢!
如今的扬州,可是群魔乱舞,乱的很啊。
他为了避难,都回了茅山,这个小家伙可不能掺和进去,想到这儿,他就回头对东凌轩说:“这些事以后再议,最近你不能下山,你先回去休息吧!”
东凌轩见老师面色严肃,不似作为,他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见师父毫无半点心软,只能暗自祈祷,自己的伤势快点好起来,好尽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