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琉璃》天沐云绯

4、楚城风云（上）

　　此后的日子，正如冽风先前所言，因为风国与南楚国之间的一些政事往来，泠与他便在轻风殿住了下来。期间，歌少言来过一次，然后冽风便忙的整日里不见人影。一眨眼，七天过去了，泠见到冽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七天间，泠也没闲着就是。因为，子明几乎日日前来拜访，有时是领着她在王宫中闲逛，有时是带她出宫走大街窜小巷，日子过得甚是充实。相同的背景，也令两人的友谊迅速滋生。现在，两人已熟得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了。这日，泠又在子明的邀约下，来到了他位于楚城外约十里的别宫——忘尘宫。

　　忘尘宫坐北朝南，其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于南楚王宫，因为它是南楚王易恒为了抚慰子明的思乡之情，完全仿照苏州园林而建。所以，漫无步于忘尘宫，亲切感由然而生。须知，十二岁以前，泠家一直是住在苏州的，故对于苏州园林景观自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而子明正好相反，他是在上海出生的，后来殷莲再婚，他才跟着去了苏州。虽然他在苏州的时间不长，但他却喜欢苏州园林景观胜于大上海的摩天大楼。总之，绕了一大圈，两人的相识相知似乎是早就注定的事。

　　　此刻，两人对坐在凉亭中，品尝着南楚国特有的名茗烟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唉，此时若能来壶西湖龙井，那可就了无遗憾了。”泠叹道。

　　　“呵呵，没想到你居然偏好龙井，我还以为女孩子都比较喜好花茶一类的茶呢。”子明轻笑。

　　　“没错啦，我是比较喜好花茶，不过，此情此景，若是配上花茶，实在是不太搭耶。”说完，泠轻啜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信微蹙眉头。这种烟雨茶，据说是镜界数一数二的名茶，入口甘甜，回味却略显苦涩。真搞不懂镜界人的味蕾是怎么长的，居然喜欢喝这种茶。相比之下，还是绿茶的先苦后甘可爱些。

　　“怎么？喝不惯？”将泠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子明了然的浅笑。

　　“是啊。”泠吐了吐舌，“对了，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回镜界啊？”

　　“回镜界不好吗？在那里我是一个平民百姓，在这里我可是一名皇子哟。”子明的语气很轻快，与之矛盾的是他的眼神却很暗淡。

　　“子明！”泠敛起秀眉，“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可以不回答，但请不要敷衍我。”

　　子明静默了下来，许久，他的眼底渐渐浮现淡淡的愁绪。“老妈再婚后，生了个女儿，长的粉雕玉琢地，可爱极了。她自小就爱粘我，所以我们虽是同母异父，但感情倒是很好。加上老妈生下她后，就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无法再生育，因此养父也对我视若己出，我们一家倒也过的其乐融融。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小妹十岁那年，诊断出系统性红斑狼疮。小妹本就因早产而体弱多病，得了这个病后病情进展极为迅速，没多久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就在那时，我的亲生父亲出现了，他答应用灵力治好小妹，条件是我跟他回来。”

　　“原来如此啊。”泠喃喃道，心中很是不齿易恒的趁人之危，但考虑到他是子明的父亲，很多话也就不便明说了，“不过，你很了不起耶，回到镜界没多久，居然通过了风云试，真厉害！”

　　望着泠真诚的笑容，子明挑了挑眉道：“别忘了，这个光君的称号可是我勾引子允后才得来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才不呢！那是笨蛋的想法。风云试耶，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更何况，风云试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参加者，如果你没真本事的话，就算大皇子退出，你也进不了十杰榜好不好。再说了，见过大皇子后，我实在很难相信你会是勾引人的那方。”

　　“呵呵……真感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可惜，事实要让你失望了。”

　　“啊？”泠颇觉意外。“事实上，确是我主动勾引子允，并以此威胁他退出风云试。”
　　“啊！”泠呆住了，半晌，“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这一次，子明没有丝毫犹豫，很爽快的给出答案。耶？难得子明回答的如此直白，泠倒是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在子明这厢也没期待泠的回应，只见他垂下眼睑，仿若陷入了沉思。不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几缕精光，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尚处于呆愣中的泠，“抱歉，我忽然想到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回宫处理一下，改日再带你来好好参观吧。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咦？哦！好吧。”泠不甘不愿地应道，唉，真可惜，难得碰到一对真正的同志，且两个主角又都是如此出色之人，正想好好八卦一番，打听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可惜对方压根不给发问的机会。哼，强烈怀疑是否真有重要的事待处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呵呵呵。

　　走在泠身边的子明忽然听见泠发出女巫般的笑声，不禁暗自打了个冷战：唔，好恐怖的笑声啊，这藏不住心思的小丫头，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唉！这个卫青泠啊，与他那个虽然体弱多病却喜好整人的小妹的个性还真有几分相似呢。望着泠的笑颜，想起分离数年的小妹，子明不由地露出怀念的眼神。

　　清华宫·寄心阁

　　寄心阁是一座三层建筑物，一楼是子明与子允的书房，二、三楼则是庞大的藏书库。此时，行色匆匆的子明推开了子允的书房门。

　　“急着找我回来有什么事？”原来，方才在忘尘宫，子明是收到了子允以灵力送来的信息才急着赶回宫的。

　　书桌前的子允闻言缓缓地抬起头，用一双妖媚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子明道：“刚才，你去哪了？”

　　“忘尘宫。”

　　“一个人？”子明顿了一下，但面对那双仿佛能把自己看穿的凤眸，谎言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静了一会，他才缓缓地答道：“还有卫青泠。”

　　“哦？”子允轻哦了一声，离开座椅走到子明面前，一手抬起子明的下颔，微眯双眼，“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和她太接近，你会如何？”

　　子明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你放太多心思在我以外的人身上。否则，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明。”子允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近乎情人间的低喃。但熟知他个性的子明则打心底冒出寒意：早就知道，妖媚只是这个男人的伪装，每当他眯起那双罕见的凤目时，就说明没有人能违抗他所说的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思及此，子明轻轻别开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好！”凤目立刻恢复惯常的狐媚，“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待子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子允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道：“你可以出来了。”话音未落，见南面墙上的古画突然白光大炽，而后冽风颀长的身影立在了画前。“好了，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我让你做的事，结果如何？”

　　冽风面带微笑地收好占卜杖，望着相交多年的老友道：“在我说占卜结果之前，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子允不耐地敛起双眉：“哪来那么多无聊的问题，你又想问什么？”

　　“你对子明，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觉？”

　　凤眸陡然寒意四射，樱唇吐出的话则轻柔无比：“这好像不该是你关心的事吧？”

　　呵呵，看来这次是命中老友的罩门了。不过，无妨，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冽风在心底轻笑，表面上仍是一脸正经。“好吧，算我多事。你听好了，占卜结果，我只说一次：忘尘崖，双龙会。爱相随，恨别离。变归来，锋烟起。辅龙潜，真龙归位。”

　　静，片刻。

　　“什么意思？”

　　“这是我占卜所得诗句，至于正解为何，我也不清楚。”冽风的声音维持着一贯的平和。
　　“那么，谁是辅龙？谁是真龙？”子允不死心，换了个方式追问。

　　“子允，你应该知道，占卜师占卜，只能说可以说的，请你别为难我。”

　　听了这话，子允再度沉默了，双睑低垂，掩住了此刻心中千回百转的思绪。许久，凤眸睁开，又是惯常的妖媚之光。“我明白了。换个话题吧，你真打算带那个小女孩去琉璃国？”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你以为，她真能威胁到他吗？要知道，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以后，他的个性已经不同于以前了。”

　　“哼，一个人再怎么变，本性还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答应我的要求。”

　　“答应你的要求？”凤眸微挑，子允不以为然的望着冽风，“要知道，你的要求和三年前那个人对他提出的要求可是大同小异呵。当年的他尚且一口回绝，而今，你凭什么认为已因为那件事而变的冷漠、孤僻的他会屈从于你的威胁呢？那小丫头虽说是他至亲之人，可两人毕竟从示见过面，若说会有多深的感情，未免太牵强。”子允冷静地为好友分析形势，希望冽风能中止这个有些疯狂的计划，不料却听见冽风一阵大笑。“哈……子允啊子允，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也说了，现今的他是冷漠、孤僻，但他并非无情啊。一个人只要有情，那他就一定有弱点。最重要的是，你可知道当年他出生时，上任天下第一占卜师，也就是我的恩师给他批的命格是什么吗？”听闻此言，止不住的惊讶之情由凤眸流出，冽风的师傅为“他”批过命后就收山了，“他”的命格为何全天下应该只有三人知晓，可今日冽风说出这等话，难不成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