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江清明把佳禾送回家属院，怕她回家挨骂，原本打算亲自送她回家门口，她父母问起受伤的事，至少他也能帮她圆过去。但佳禾怕父母会尴尬地东问西问，怎么也不肯让他一起上楼。
他没办法，只有顺着她的意思，临走前深深看她一眼：“有事给我打电话。”眼神看上去像是怕她回了家挨揍。
佳禾被这眼神看得特不好意思，在楼道口和江清明挥挥手，转身直挺挺地往里走，一口气爬到三楼楼梯间的拐角，然后蹲在掉了一半窗玻璃的小窗户旁伸长脖子偷偷往楼下张望。
老院子里没装路灯，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佳禾望呀望也没看见他人。
原以为江清明已经离开了，下一秒，就见一楼邻居自营的小卖店旁边亮起一个橘红色的小光点，在黑夜里忽明忽灭。
那是第一次，佳禾偷偷看着江清明吸烟。
***
其实那晚回家的路上，佳禾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春节前后的这几天少年宫放假，所以也就不用多花心思和父母解释为什么不去上舞蹈课，如果他们问起胳膊的事，就用“和同学出去玩不小心摔伤”的理由搪塞过去。
没想到两三天过去了，父母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佳禾心情有点复杂，但转念想想倒也省事，反正她原本也没打算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除夕夜，佳禾同父母一起到大伯家吃年夜饭，大人们喝酒搓麻将，几个小辈挤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那年是央视春晚第一次和好几个分会场一起演节目，之前就传出来说王力宏、孙燕姿和陈慧琳，还有几个偶像明星也会参演今年的春晚。所以春晚还没开始之前，年轻人就都特别兴奋期待。
王力宏在深圳分会场献唱的画面一切出来，姑姑家的堂姐就兴奋地大叫：“啊啊啊，好帅好帅！”
佳禾坐在沙发最旁边的角落里，静静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出神地小声喃喃：“我认识一个人，比王力宏还帅......”
她说完，自己回过神来，心里一惊。偷偷左右张望，才发现并没人注意到她刚刚的自言自语。
快到十二点时，外面响起震天响的鞭炮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十分热闹。今年的烟花比往年都要多，大概是因为前几天那场放了地球鸽子的流星雨，家家户户都攒了许多烟火。
佳禾妈招呼她过去给外地的长辈还有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拜年。
佳禾最讨厌的就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读小学初中时还乖乖照做，后来胆子渐渐大了，就偷偷拨个空号过去，假装握着听筒说上一通拜年话，再不然就说电话占线，反正外面那么吵，母亲也不会听得清。
今年也是一样，佳禾做完一套把戏，丝毫没被大人们看出破绽。
她正如释重负，然后就听见母亲在厨房里朝这边喊：“记着给少年宫的江老师也打一个！”
心尖上忽然浮起一丝陌生微妙的感受，很难去捕捉形容。
佳禾抱着电话，几乎没怎么想，手指就已经按下去了一串号码。她听着电话里的“嘟”声，心跳得厉害，比第一次见面时她在医院打电话给他求助时还要忐忑不安。
等了好久，电话都没接通，身后着急用电话的姑妈已经在催了，一边念叨还一边很奇怪地说，怎么这个电话要打这样久，明明之前的都很快就挂了呀。
佳禾紧握着听筒的手有些冒汗，电话就在她已经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接通了。
“喂。”是他的声音。
依旧是那样清清润润的，字正腔圆，很平淡，但很有磁性。
佳禾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打错了，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自己的记忆力变得这么好了......
“喂？”听筒那边，他追问了一声。
佳禾这才发现电话接通后自己净顾着莫名其妙地傻笑了，一直都没说话，于是趁他挂断之前连忙抓紧话筒说：“江老师，我是佳禾！”
大概是惩罚她之前没有好好和其他老师拜年，她开口的瞬间，外边噼里啪啦地响起一阵鞭炮声，完全盖住了她的声音。
怕被挂断，佳禾抱着电话蹲在墙角，堵住另一只耳朵，对着话筒重复大声喊：“是我，我是佳禾！我是佳禾！”
鞭炮声渐渐停了，电话那头静悄悄的，然后忽然响起他悠悠淡淡，含着笑意的声音。
“我知道了，知道是你。”
佳禾原本着急难过得有点想哭，这一秒，心尖上好像被谁撒了一把绵砂糖。
先是一点点甜，然后甜蜜像水波一样打个旋，慢慢扩散开。像是小时候过年，亲戚故意逗他们这些小孩子，用筷子蘸了酒去喂她。辣辣的，甘甜的滋味从喉咙里一点点溢出来，胸口里面像揣了只小火炉一样，暖暖烫烫的，整个人都变得熏熏然。
“肩膀还疼吗？”
她噙着笑，听见他问。
“已经快没事啦。”佳禾下意识用手指去绕电话线：“江老师，新年快乐。”
“谢谢你。”他的笑声在电话里显得特别好听：“也祝你新年快乐。”
放下电话时，春晚已经快结束了，电视上正演着赵本山的压轴小品，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笑得乐不可支，于是完全没有人会去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有哪里不同。
只有佳禾自己清楚，她的世界发生了件翻天覆地的大事。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和那个旧的世界，截然不同。
***
大年初一早上，佳禾和父母回家，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靠在摩托车上，眼神似乎在上下打量自己。
板寸，皮肤黝黑，个子很高。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想着大概是想多了，于是不再回视那目光，低着头跟在父母后面往前走。
经过那男人时，她手心里忽然被人塞了一个小纸条。
佳禾吃惊地抬起头看向那男人，他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示意她回家以后再偷偷看。
“我是江清明朋友，找你有事，十分钟后下来，我在街口百姓春饼店边上等你。”
佳禾读完纸条攥在手心里，找了个理由说要去超市买涂改液，跑下了楼。
陈朝阳跨坐在摩托车上，见她跑来，远远便瞅着她乐，笑里带着些佳禾捉摸不透的意味。
等她走近了，他递给佳禾一个纸制的礼品袋：“江清明让我给你送来的。”
她打开袋子低头看，里面装着一支诺基亚手机，还有一盒看起来很高档的巧克力。
“回去时小心点，别让你爸妈发现了。”陈朝阳耸耸肩：“也是江清明说的。”
“江老师没回家过年吗？”
陈朝阳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她：“小姑娘，你多大啦？”
佳禾不太喜欢别人把她当作小孩子的这种语气，于是站直了些，抬头回答：“十八，虚十九。”
新年第一天，她十八岁了。十八岁，已经是大人了。
陈朝阳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又忽然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有点感慨似的自言自语：“倒也不稀奇。”
“什么？”佳禾没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没事。”陈朝阳乐呵着戴上头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姑娘，我走了，咱们以后呐，应该还会再见。”
佳禾冲他摆摆手。
“哦对。”他骑着车原本要走了，忽然想起什么又划了个弧线回来，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丢进佳禾提着的纸袋里：“那什么，祝咱们小姑娘，新年快乐，茁壮成长，可劲儿长。”
“不行，我不能要！”佳禾从袋子里拿出红包去追他。
陈朝阳没回头，抬起手臂冲她挥了挥：“收下吧，哥哥的见面礼。”
佳禾看着男人的背影渐渐远了，打开红包看了看，好几张百元大钞。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钱装回去，放进袋子里，一进家门就跑回房间。
等关好了门，这才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床上，蒙上被子，打开小手电筒一样一样地看。
袋子里有一张新年贺卡，佳禾小心翼翼地从塑封里将它拿出来，轻轻展开来看。
是江清明手写的字迹。
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挺拔中正，刚劲有力，尾笔又飘逸洒脱，和他本人的风姿的确很像。
“佳禾，
新年快乐。”
她看着自己的名字，抿唇笑。
“忽然想起忘记嘱咐你，肩膀要每天用毛巾热敷，热敷时加上些云南白药会好得更快些。
经期停用。
祝好，
江清明.”
她愣愣地看着那行字，全部的目光都落在“经期停用”四个字上。
刚刚那个人会不会也看到了......他那个表情看着她笑，肯定是已经看到了吧......
佳禾抬手去摸自己的脸，烧得滚烫。
那盒巧克力是国外的牌子，她在超市和电视上从没见过。打开盒子，捻了一颗放进嘴巴里，甜蜜又苦涩，是她从没尝过的滋味。
很多年后佳禾才在一部都市剧里又见到这种巧克力的包装盒，吃巧克力的女演员把那种幸福感演绎得淋漓尽致，她只是在Ipad前看着，都感觉舌尖上仿佛又绽放出曾经记忆里的味道。
2016年，随着电视剧的走红，那个牌子的巧克力也在内地市场一炮而红，走的是高端奢侈路线，仍旧是小部分人才会去选择购买的零食。而十四年前，江清明已经把它送到她面前。
佳禾去网上查了售价，被吓一跳，这才惊觉，那些年少的岁月里，自己得到过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是江清明给予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