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68、第二三章 风雨故园情1

　　一转眼，七年过去了，七度杏花开、杏子黄，妍小夕已经从当初那个千娇百媚的碧玉少女，长成了袅娜聘婷的桃李姑娘。
　　小皮虽已不再是毛茸茸圆滚滚，看起来也算不上威武雄壮，捕猎能力却越来越强了。
　　小夕依然每天带着小皮赶着羊群在山坡上游荡，每一个发呆的瞬间都忍不住往白潋离去的方向张望，每一次杏花开、杏子黄的时候，都会在杏林里等待……
　　可是，七年了，那个叫做白潋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梦里都没有。大概，他就是天上的一朵云，谁能指望白云飘走了会重新飘回来？
　　七年前，白潋走了，春天还没到来，各种花儿却在寒风中提早开放，红的梅、粉的桃、白的梨、黄的油菜……唯独山林最深处的杏花门户深锁。
　　小夕每天都在杏林里望眼欲穿，终于有一天，赫然发现枝头上长出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没来得及欢呼，突然感觉肚子被踢了一下。
　　阿海倒是挺高兴，在马厩里禁闭满一年之后，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夕，像以前一样时常来帮她干点活，陪她说说话，但两个人都清楚，他们再没有了以前那种两小无猜的默契。
　　阿海经常满是同情地看着她：“小夕，你真的不准备再嫁人了？”
　　小夕摇摇头：“万一哪天白潋回来了呢？我怎么能带着他的骨肉嫁给别人呢？”
　　“小夕，你……”阿海心里一沉，费了好大劲才问出这句话。
　　小夕认真地点点头，抚着肚子低下头：“念儿，娘对不起你，没有早点知道你的到来，但娘向你保证，爹爹回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你，好不好？”
　　阿海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开了。
　　她给他起名白念，预示白潋是她永远的思念吧。
　　“小夕，你如果愿意，随时都可以到那个山坡上去，直到白潋回来为止。”族长说。
　　她也没细想为什么族长会对她这么厚待，不过倒是充分利用了这样的厚待，每天都还像白潋在的时候一样，喜欢赶几头羊上山，在她和白潋走过的地方游荡，或者在山坡上吹笛子，拿一些枝桠藤蔓做手工，抓蛐蛐追小鸟，玩得不亦乐乎。
　　月朗星稀的晚上，她也会在鸟屋住上一晚，坐在树梢头，回忆他和白潋曾经的时光。
　　七年过去，鸟屋依然完好如初，小皮在旁边树上也造了个鸟巢，在不远处看护着她。
　　奇怪的是肚子里的宝宝一直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并且，她肚子一年的变化，也不及一般孕妇一个月的来得大，因此这七年怀胎远不及别人的七月明显。
　　除了阿海，没人知道她怀着一个孩子已经七年，就连阿海都逐渐怀疑，她之前那样说，只是为了找理由让自己知趣走开，甚至有时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有一天晚上，她在温水潭里洗了个澡，七年前那个月夜的情景陡然间袭来，难得清醒了一会儿，刚穿好衣服，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这夜深人静的荒野里，这声长叹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小皮？”小夕试探着叫，声音有点颤抖。
　　树后闪出来一位穿青衣的翩翩佳公子，“姑娘，我不是小皮，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鬼，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个人呆久了，晚上没忍住出来透透气，很抱歉吓到姑娘了。”
　　小夕这才敢稍稍抬起眼睛去打量他，虽然晚上看不大清楚，但是看身材和衣着，跟白潋有得一拼，不过相较潋哥哥的玉树临风、超凡出尘，这人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邪魅。
　　“那你住在哪里？为什么要晚上出来游荡，白天见不得人？”小夕语含嘲讽。
　　“姑娘，在下住在山脚下，不小心游荡到这里，打扰了姑娘的兴致，还望姑娘见谅。”
　　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小夕寻思。突然想到他说山脚下，不由胆战心惊，莫非？
　　“七年前唐突姑娘了，还请见谅！我今晚出来就是想告诉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带上你的家人速速离开吧！”
　　小夕这才认出，七年前，就是他逼自己离开白潋的。
　　“我为什么要离开？会发生什么事？”
　　“天机不可泄露，希望姑娘不要让我说的太明白。”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想见白念吗？”青衣男子转移了话题，嘴角显出一抹神秘的笑。
　　“夕夕，夕夕？”小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青衣公子飘然离去。
　　小夕第二天赶着羊群上山的时候，听到山底下传来很奇怪的声音——开不开？开不开？那声音就像从很深很深的地底，穿越了十八层地界，一点一点传上来。
　　她唬了一下，莫非和青衣公子说的有关？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见到他恐怕不易，便回到寨子里跟大家商量，大家沉吟了一下都说最好回答不开，万一山崩地裂出事怎么办？族长冷静地摇摇头：“这事比较蹊跷，只怕不能轻易下结论。”
　　“族长，那您的意见是？”大家都期望地望着族长。
　　族长摇了摇头：“我也没能看出什么来。”
　　离寨子这么近，其实原本已经很少有事情能瞒得过族长，但也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或事就像是空白地带，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着，他却一无所知一无所解，就像小夕听到的这个声音，他怎么算都算不出是怎么回事。
　　小夕怕白念有危险，第二天就留在家里说不出门了，却没想那声音像是烙在了耳朵里，到哪都能听到，甚至连做梦那一声声“开不开”都会清晰地响起，小夕无奈，干脆一咬牙，既然躲不过，不如直面它，于是，也顾不上肚子的不适和爹娘的极力劝阻，又带着小皮上山，决定去亲眼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族长一直也没看出什么，让她先等等，再听到声音也就先装作没听到。
　　开不开？开不开……？这声音持续了快一个月，离地面也好似越来越近，到最后甚至好像随手一挖都能挖出来。
　　小夕在山坡上，只听到“轰隆”一声响，她抬头看时，西边有一个裂口已经微微张开，杏山急剧晃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破地面腾空而出，她心头一紧，一时忘了该怎么做。
　　正踌躇间，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震荡，跟着一阵一阵地疼痛起来，她一边咬牙挺着，一边让小皮赶紧下山报信，就自己这状况，想要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地底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也离自己越来越近，“开不开？开不开？”一声声呼唤催来，她突然觉得，要是叫了开，山肯定崩塌，山崩塌了，自己和白念不是被埋在地下就是灰飞烟灭，总之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这样一想，答案也就算是呼之欲出了，慌乱之下，她下意识地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大喊：“不开、不开……”
　　山体更加激烈地晃动，却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了，由原本差点爆炸的奔放之势逐渐变成压抑闷哼的震动，一阵“嗡嗡”的响动之后，声音慢慢消失，强烈晃动的山体也渐渐归于平静，不过那个已经裂开的山门就再也没有合上，山的南北可以畅通无阻了。
　　一个小娃娃从小夕的肚子里呱呱落地，“哇”的一声响破了山林……
　　小夕把宝宝裹在衣服里，怎么抱都抱不够。
　　小皮回来的时候，面对着漫山漫山的大雾傻眼了，它赶紧冲过去找小夕和她的小生命，可雾实在太厚，它也迷失了方向，只能对着漫天浓雾嘎嘎直叫。
　　刚才裂口的地方突然传来“哐当”的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合上的声音，小夕怀里一空，她疯狂地往山上跑去，在那个山门开的地方一边大喊一边用手去挖，“白念，念儿，你出来，你快出来……”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的嗓子哑了，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手指也开始流血，顺着泥土一点一点渗入地下，怎么流都流不完，小皮着急地叫着她，她却像千年石雕般在地上生了根。
　　“小夕姑娘”，她奄奄一息，一丝微弱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你还是早点离开吧，万一惊动了白潋，会伤害到他的。”
　　“你为什么要抓走我的念儿？他那么小，又没犯下什么错，你要抓就抓我吧！”说话间，两声霹雳劈了下来，要不是小皮及时发现她赶了过来，扑闪着翅膀把她推开，她应该当场就魂飞魄散香消玉殒了。
　　“啁啁、啁啁、啁啁！”小皮一直哀鸣着在小夕身边盘旋，像极了当初发现受伤的白潋。
　　“小皮，你帮我去找白潋哥哥回来好不好？”
　　小皮点点头，她呆愣了很久，因为她竟然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看起来那么悲伤、那么无奈、那么荒凉。
　　“妍姑娘，别白费力气了。”
　　“念儿是无辜的，你放了他好不好？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娘……”一声小孩长长的呼喊，好像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小夕恍然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是白念在叫自己，更加拼命地喊着，“念儿，你放我念儿出来好不好？”
　　地底却久久没有回应，她却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怀里的杏木娃娃滚落了出来，娃娃头上的金冠磕到了石头上，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