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47、第十六章 鲛人国之劫1

　　他们赶到的时候，东海已经是一片浓烈的艳红了。凌清子大叫了一声“这个狗皇帝，我杀了你”，说着，就向嬴政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阿忘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没了踪影。
　　阿忘颇困惑——之前并没有听说芝罘部落和海人鱼王国有什么交集，看到他们遭劫，若是因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撒下几滴同情的伤心泪，他完全理解，但她现在的反应，倒像是芝罘遭劫了一样。
　　后来，他在那片血腥中遇到了色玛，又送别了她，正望着空空的海面回忆着似近似远的过往，凌清子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凌姑娘，你看到嬴政小儿了吗？把他怎么样了？”他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
　　凌清子却一剑向他刺了过来：“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芝罘好心收留你，你却不动声色地盗取了我们的宝物！”
　　他一下子被打懵了：“姑娘这是何讲？从姑娘拿出宝物又来到这海上，期间尨某一直寸步不离，姑娘何曾看到我拿你宝物了？”
　　“可是，这芝罘岛上除了你，就没有别的外人来过。”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不，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即便这么做了，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你的身体需要这件宝物来调理，如果……你真的想得到它，可以按芝罘的规矩来办。”
　　“可是姑娘，你刚刚明明目不斜视地朝着狗皇帝离去的方向去了，我都以为你会带来给色玛姐姐报了仇的好消息，结果怎么就这么怂呢？没带来好消息也就算了，还回来跟我要宝贝，请问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凌清子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依然是提刀相对。他看她眼神涣散，像是心智不清，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出手把她打晕，赶紧拉着她准备躲起来，如果没有猜错，秦朝人马正在往这边赶来，那个破坏芝罘结界，并用手段迷惑了清子的心智的高人也在其中。
　　他看着茫茫大海，三里开外，连个小岛都没有，去太远肯定来不及，只好拉着她往水下沉去。一边沉，一边心下寻思，也不知道凌清子水性如何，若是沉太深出现问题怎么办？若是太浅吧，一定瞒不过那位高人，他连芝罘的结界都能破，还不一定是什么身份呢。想了半天，拉着他直向那个放着海人鱼们棺木的洞里游去，一边藏身一边向他们致歉：“对不住各位了，因敌人来犯，不得步打扰各位清幽，希望各位在天之灵保佑尨羽能顺利逃过此劫，尨羽一定帮你们报得大仇。”
　　刚刚藏好，徐福已经带着大军近前了，看着一口口棺木，心里一惊，也不敢进去探看了，毕竟这场浩劫皆是因他而起，便向队伍挥着手说绝不可能在这里。
　　“哼，我看，徐大人是心里有结，不敢亲自去查寻吧？可是，这三里五地，并没有别的藏身之处，那姑娘是皇上心心念念很久了，为了她，甚至不惜在你的蛊惑之下对整个海人鱼王国大开杀戒，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她的踪迹，怎可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呢？放心，您要有顾虑，站在洞外等候就是，我们会仔细搜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旁边一个看起来想个将领的人大声说道。
　　徐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将领模样的人一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透明棺里的紫山，他双眼圆瞪，栩栩如生，心里先就一阵发毛。虽然是徐福撺掇皇上说没找到仙山乃是鲛人从中作梗，可是奋力和鱼族拼杀的却是他。并且，他能杀得了这位海人鱼族的王，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刀上喂了皇上命人交给自己的穿仙散，这种毒药，连神仙都难扛过。
　　但毕竟紫山的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何况是亲手害了他的，所以那人一看到他便战战兢兢，完全没有了厮杀之气，也不敢再往里边去找，带着队伍匆匆撤退了。
　　他倒是不怕他们找到，不过按照蓬莱的规矩，所有仙人不可妄自害人性命，哪怕是坏人，若非迫不得已，不会随便跟他们动手。
　　看人已远去，他一只手臂托着凌清子，另一只手伸在她耳边想要把她救醒，不知道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空间的逼仄，他莫名想起了和哚哚在海底的时候，一起藏身在开合的花朵中的日子，呆呆地，很久没动。
　　凌清子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知道敌人远去，放松了下来，没等他出手就自己醒过来了，虽然光线很昏暗，可阿忘那张熠熠生辉的脸在哪都自带光芒，他俯身护着自己，平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离得如此之近，还是那个第一次见就小鹿乱撞的男人，听着他清晰的呼吸，心里一阵慌乱，抑制不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在她近十九年的人生当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彻底沦陷了，竟是在棺材缝隙间。
　　他看她睁开了眼睛，把手放下：“凌姑娘，你没事了吧？”
　　凌清子痴痴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想要芝罘的宝贝，就按照芝罘的规矩来。”
　　他呆了，这么久过去，敢情还没好啊？但还是指天立地的发誓说自己真没拿过。
　　“你说过，你费尽心机混到芝罘，就是为了借芝罘的宝贝一用。”
　　他还想解释，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接他们离开岛上时候的话题在说。
　　“芝罘的什么规矩？”
　　“只有芝罘族的首领才有资格拥有这件宝贝，所以，如果你真的需要这件宝贝，我可以把首领之位让给你。”
　　“凌姑娘，首领之位和你手中的宝物一样都非同小可，尨某虽然不才，但决不敢妄自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宝物还是首领的位置。望姑娘明察！”
　　“那如果，我一定要把这个位置让给你呢？”凌清子转了下眼睛。
　　“尨某也决不敢当。何况即便姑娘愿意，芝罘族民也不答应，区区贱命一条，何劳姑娘如此费心相救？何况，尨某……”说到这里，好似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也并没有什么病，日前所诊，乃是本性所致。”
　　“你不是阿忘，对吗？别尨某尨某的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在下确实叫羽，不过不姓尨，而姓白！”阿忘脱口而出，然后被自己惊呆了。
　　“你就是名震天下的蓬莱三公子，白尨羽……白公子？”凌清子呆了，喃喃地说。
　　“哦？名震天下？什么时候的事？我不太清楚啊！”
　　“白公子何必谦虚，您的故事早已传遍东海，在我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的时候就听说了，蓬莱岛主为了让您守护五山，还在襁褓的时候就把您送往海底，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万八千年，后来，您为了给一条叫哚哚的小鱼报仇，不惜以一己之力试图在东海掀起惊涛骇浪，并因此触怒天颜，被罚去西极一待又是一万八千年。您知道吗？从我记事起的第一个梦想就是愿做海底的一条小鱼，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个像您这样……”
　　阿忘已是呆了，那个藏在他心底深处、最小心翼翼的小秘密，就这样被别人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一条叫哚哚的小鱼，这个名字不该是谁都知道的啊，那该只属于他，以及和跟他们那段时光有关的人和物。
　　凌清子看他长时间没有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情到深处口不择言，根本都忘了女孩子应该谨慎一点，一下子红了脸，咳嗽了两声，阿忘也从追思中醒悟过来，急慌慌地解释道，“大概只是巧合吧，我并不是什么蓬莱三公子，我只是阿忘。”
　　说完，拉着她游出洞口并一口气游回了芝罘。
　　凌清子去找宝物的时候，发现之前浑浑噩噩的时候发生的都是真的——宝珠真的不见了。把六如叫来问话，六如听说，也有点晃神了，忙汇报道：“岛主难道忘了？您和尨公子离开之前，卢浮和项羽曾来求见，岛主本来是让他们在蓼花厅等候的，后来有人传东海出大事了，你们二位便匆匆离开，项卢二公子听说也匆匆去了，此外，岛上并无其他人来过，不知道岛主是不是带出去并在跟敌人角斗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呢？”
　　阿忘沉思了一下：“他们两个虽不能完全去除嫌疑，但白某以为，应该是在岛主去找嬴政的时候，被他们的人盗了去，还中了他们的迷魂散，要不是岛主逃的及时又正好碰到了我，恐怕……”
　　“嬴政，你这个小人，我决不会放过你的！”凌清子咬牙切齿。
　　“姑娘若不嫌弃，阿忘愿帮姑娘把宝物追回来。”
　　“公子愿意帮我追回宝物？”凌清子的眼神格外惊讶，如果阿忘没有看错的话，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他不想她误会，解释道：“这件宝物非同寻可，如果我没有弄错，万一有什么闪失，怕会天下大乱。”
　　凌清子羞涩地低下了头，心说，想讨好本姑娘就直说嘛，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弯子？然后冲他笑了一笑，点了下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那阿忘这就告辞了，凌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凌清子看着他，很久很久，眼里柔情都快融化了，想说点什么，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也向她点了下头，转过身准备离去。
　　凌清子突然想到了一个刚才忽略了的疑问：“白公子如何知道宝物找不回来的话可能会令天下大乱？”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猜的”，然后飞身一跃，倏忽不见。
　　“哎……”凌清子在后边叫，不过早已没有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