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23、第八章 归墟流光1

　　云彩飘啊飘的，飞越了山川、飞越了河流、飞越了田地，最后，定格在一片茫无边际的海面上，海中偶尔出现一只小岛，显得孤寂而又诗意，白潋望着海平面，若有所思。
　　小夕顺着他的视线看：“潋哥哥，听说先皇六次东巡，是不是就是来到了这里？”
　　白潋点点头，指着遥远的东方，几乎与海面融为一体，颜色稍微深一点，差别几乎微不可见的壶一样的一片东西，说，“那就是方壶，再往东就是蓬莱和瀛洲，你们人间的皇帝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几座山，可是肉眼凡胎，根本无法看见。”
　　“我也是肉眼凡胎，可好像看到了一点点的影像，虽然并不真切。”
　　“那是我特意让山变了颜色，虽然只有一点点差别，但足够你认出了。”
　　“哦，原来人间有没有机会得见仙山，还得神仙来把关！”
　　“也许是你有仙缘。”白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小夕好像想到了什么，指着他们身下：“你说这海水下边，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海底下呀，是一个清澈美丽的世界，小鱼儿吐着泡泡、红珊瑚闪闪发光、海草和树叶随着海水波动，还有……”看着她无限神往的表情，他突然心念一动，“想不想亲自去看看？”
　　白潋从海里撩起一串水珠，双手一边托起一边揉捏，水珠变成了一团水球，随着他双手拉开，水珠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变成了一个一人多高里边中空的圆形气泡，飘飘摇摇的靠近了他们，小夕都还没反应过来，大气泡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白潋拉着小夕的手就势一滚，气泡已经带着他们滚落到了海里。海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却始终在气泡外边，气泡随海水浮沉，又好像被什么力量推着，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小夕第一次看到这蓝色透明的世界，虽然是一样的梦幻神秘，却又和月色下的迷幻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多了些透亮、多了丝清凉，少了层薄纱、也少了点透爽。
　　两个人在海水里游啊游，一群群小鱼儿从他们身边游过，到小夕身边都会稍作停留，海草和野花随海水摇摆，不知道为什么，小夕总觉得它们在对着自己灿烂的笑。这神奇的一幕白潋也感应到了：“有你在的海底比平时更多彩，小夕，你就是这海底的一道彩虹。”
　　“潋哥哥玩笑了，一定是你施了仙法，这黑暗的海底才不再黑暗。”
　　他们在海底畅游着，靠近过白潋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圆海之心，游弋过他和哚哚嬉戏过的珊瑚林，漫过海底的草地，越过远处的峡谷，餐霞吸露，不知疲倦。他们就这样，几乎游遍了白潋和哚哚到过的每一寸地方。
　　“潋哥哥，海底实在是太美了，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白潋揉了揉她耳朵：“是谁没多久前还说想抱着我在云团上一直待着呢。”
　　小夕傻呵呵地笑：“原来我想要一直做的事情只是有你在身边。”
　　浮出海面望着天空的时候，白潋想起那次和哚哚在海面上星空下的约定，“夕夕，你想不想我带你到天空中去，看我造的云花园？”
　　“云花园，你造的？”小夕惊讶又紧张地看着他，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蹿出来，有种预感越来越明显——这些天白潋在她面前布下的某层神秘面纱要揭开了。
　　“对，云花园，我造的，你不是一直对我很好奇吗？我想，它会告诉你答案。”白潋微微笑着点头，小夕不知该作何反应，直接不顾一切扒在他背上，像八爪鱼似的。那一刻，白潋突然觉得她就像当初张着身子盘在他头顶的哚哚。然后用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保持着平衡向空中飞去。
　　虽然小夕也不是第一次到空中了，但毕竟上次是在晚上，很多东西看得不是那么真切，突然有机会在云海中遨游，顿时有种成仙了的感觉。
　　但感觉毕竟只是感觉，实际上还是凡人，在空中待了没多久，白潋都还没来得及带她去摸一摸星星，她已经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身体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白潋发现不对劲，赶紧把嘴唇贴上去，帮她渡了一口气。
　　“潋哥哥，对不起，我没有福分去到你的云花园了。”她的气息非常微弱。
　　“小夕，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去。”他着急地喊。
　　两万年前的一幕又在眼前重现，赶紧回转身，抱着小夕以光一样的速度拼命往下冲。
　　渤海一个小海岛上，白潋望着一直双眼紧闭的小夕，虽然已经试着给她输了好多真气，她却一直昏迷不醒，后来眼看她头上冒出大粒大粒的汗滴，他怕她承受不住，便停了下来，像当年的小龙一样无助，紧紧抱着她喃喃地说：“小夕，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我还有好多故事没有讲给你听，你不能闭着眼睛不理我！”
　　小夕依然闭着眼，没有反应。
　　“小夕，我们出来这么久，你家人还在等着你回去，你肯定也想他们了对吗？”
　　依然是没有反应。
　　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在她的身上：“小夕，我以为带你来到东海，是为了留下多一点美好回忆，可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离开你了，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都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最后的一段话打动了小夕，说完没多久，一双芊芊细手轻轻柔柔抚上他的脸颊，帮他拭着连他自己都不知何时流下的满面泪水：“潋哥哥，你哭了？”
　　“小、夕？”转变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差点就掉进了地狱里去的他，好像一下子就被送往了天宫，开心地像个孩子，却又有点不敢相信，呆望着她问：“小夕，你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看他这个样子，小夕想笑，又想哭，明明那么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却因为自己瞬间变成了孩子，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潋哥哥，你、担心我？”
　　“小夕，我好怕，怕来不及……”说着，眼圈又红了。
　　“潋哥哥，对不起，我没能跟你上到你的云花园。”虚弱的声音里，诸多的遗憾。
　　“傻瓜，总会有机会的。”何其熟悉的话，两万年前，他曾对一条鱼说过，这次真的还会有机会吗？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不能再食言。
　　“我刚才好像隐隐约约有听到你说，会一直陪着我，那你的未婚妻呢？”小夕低声问道，显然，他刚才的话，她听进了心里。
　　白潋愣了一下：“夕夕，你愿意我留下来陪你吗？”
　　“傻哥哥……”她垂下头，“还有另外一个女子在等你，应该等了很久，见到她，代我说声对不起。”
　　白潋笑了：“夕夕，对不起。”
　　“潋哥哥，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会让我觉得冷。”小夕无意识地抱了下自己的肩膀。
　　“对不起……”
　　“呵！”小夕冷极反笑，主动转移了话题，想起云花园的事情，问：“潋哥哥，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白潋心下却一片黯然，是啊，他什么都会，可两万年过去，面对哚哚的失踪，却全然无能为力。小夕也猜到，他此刻应该是想起那个叫哚哚的人了，也许那是他唯一的无能为力吧。
　　“潋哥哥，你要找的人，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白潋无力地摇了摇头，转身望向沙滩，海平面向远处无限延伸，烟波浩渺、海天一色，海浪击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一阵阵浪花，海底涌动着深不可测的力量。一个稚嫩的小身影正从远处跑来，一边咯咯咯地笑、一边高声叫着：“三哥、三哥，快过来看……”
　　“所以你要找的人，就是你四弟？”小夕听他说完，惊讶地问。
　　白潋点了点头。
　　“你四弟叫哚哚？”看白潋目瞪口呆的，好像很惊讶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便接着问，“一个男仙怎么会起那么袅娜的名字？”
　　“哚哚？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转眼想到那天和她一起在鸟屋的时候，晚上确实有梦到哚哚，第二天，她就做出了那件想不开的险事，莫非自己梦中叫了哚哚的名字？
　　“所以你那天，吃哚哚的醋了？”
　　“我哪知道那是你弟弟呀，我还以为……”
　　“以为是我的心上人，对吧？”
　　小夕的脸飞红，娇羞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低下了头，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姑娘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他忍不住凑近，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哚哚不是我弟弟，而是一条小鱼儿。”
　　那句“她不是我心上人，是我心上鱼”忍了几忍，终是没说出口，怕破坏氛围。
　　“小鱼儿？”问这话的时候，小夕顿感心里好似轻松了一点。
　　“很多年前，就生活在这片大海之下……”
　　“你可真多情，连条小鱼都不放过！”小夕忍不住揶揄。
　　提到她，白潋内心就无比沉重，悲伤蔓延、如鲠在喉，想说点什么，却终是说不出来。
　　“她对你，一定很重要吧？”连在梦里都念念不忘，说是一条一般的鱼，肯定没人信。
　　白潋看了她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还会回来吗？”小夕的眼神欲诉欲泣，略带哀伤。
　　白潋有点恍惚，隔了很久，摇了摇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又点了点头。小夕抱着他，也没说话，却好像能感受到他此时内心的情绪，自己的内心也充满悲伤，就像和潋哥哥跨越生死、难以再见的，是自己一样。
　　“那条小鱼，她发生了什么事？”
　　白潋没说话，怕小夕冷，挥挥手，从天上招下一团云彩，压实了，分作两层，一层做铺、一层做被，又将海岛上的草木快速搭建成一个小亭子，小夕躺在云床上，迷迷糊糊睡去了。
　　白潋望着浩渺的海面，仿佛又看到那条撕心裂肺的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