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21、第四十章 绿岛来客3

　　哚哚醒了，药是兀郎喂下去的，因为来不及煎煮，他亲手一点一点捣碎，挤成汁，喂她喝下去，她虽然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可是喝药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很满足的样子，兀郎心里竟产生了一丝安慰。
　　醒来之后，她看着面前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恍惚了很久。
　　面前的一干人看她醒了，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有的向她屈膝行礼，有些人近前来关切地问候着什么，有一个一身白衣，看起来异常俊美的男子甚至走上前来撩了撩她的头发，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什么都听不到，也完全没办法想起来他们到底是谁。
　　兀郎看出了她的异样——毕竟，虽然他不再借用鳌甲的躯壳了，可是，哚哚却并不是不认识兀郎。他迷惑地看着她，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半人半鱼的，气色比原来也好了很多，只是她的眼神变得让他感到陌生，好像一觉醒来，哚哚就不再是原来那个哚哚了。
　　“哚哚，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兀郎亲切地问。
　　“你是谁？是小龙哥哥吗？我们在哪？我怎么了？”
　　“我是你的兀郎哥哥，我们现在在东海的一座仙岛上，这个岛人称之为聚窟洲，你前几天生了一场病，很严重，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好了，又好像更严重了。所以哚哚，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哚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兀郎不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身体还没好？还没想起自己是谁？或是别的？只能握住她的手，继续关切地看着她，等她再说点什么。
　　众人见状，都知趣的悄悄走开了，虽然他们也很想前去跟她说说话，可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合适，反正只要公主还在岛上，总会有机会的。
　　哚哚依旧只是盯着他，过了好久，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拂了一下他的脸，“你是真实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是真实的，哚哚，你没有在做梦，如果此刻真的是梦境，那个做梦的人应该是我。哚哚，你终于记起我来了，你还能记起我。”
　　哚哚羞赧地笑了，“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曾经认识，又怎么可能忘掉？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多希望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她可真幸福。我是想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好看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哚哚……”兀郎一阵心酸，几千年了，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借用别人的躯壳，而是以自己的最真实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情形，任有满腔相思，终是无处诉说，他苦笑了一下，“哚哚，你不再记得我没有关系，只是，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哚哚望着天空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语道，“我记得，我好像快要死了。”兀郎刚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当然不是因为她快要死了，而是她终于想起了什么，她却接着说，“有位神鳌伯伯答应我，要带我去西极见我的小龙哥哥……咦，鳌伯伯怎么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里吗？”
　　“可是，你好像有跟鳌伯伯说不再去西极了，你要回东方神宫去陪着你的母后，还要等着你的兀郎哥哥回来的。”
　　“我的母后？可是我没有母后啊，从我记事起，就只有小龙哥哥陪着我。”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一个魔咒吗？”兀郎想起痴绿的话，喃喃道。而且这魔咒来的如此之快，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哚哚，如果神鳌伯伯不能带你去西极了，你怎么办？”
　　哚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才刚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叫哚哚？这么说，神鳌伯伯离开之前你见过他，是他告诉你的？那你应该也知道他去哪里了吧？”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并没有见过什么神鳌伯伯，我见到你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而我只是碰巧认识你，而已呢？”
　　“你认识我？是真的？”哚哚好像陷入了深思，看兀郎点了点头，她才接着开口道，“那你愿意送我去西极吗？小龙哥哥已经离开太久，我再不去的话，不知道他一个人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兀郎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心心念念的，果然只有小龙哥哥，竟然只有小龙哥哥，连她自己是怎么受伤的都没想起来问一声。
　　隔着两千年的时光，他们的再次重逢，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她不曾受伤，那又会是什么样？又能怎么样？大概应该是他还缩在鳌丙的壳里，安静地、默默地保护着她。
　　为什么不早点走出来？他问自己，大概是无法面对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的那种失望吧，至少现在，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只是中了解毒草的毒，是毒性把她变成这样的。
　　可是，他应该送她去西极吗？他不知道。
　　“哚哚，承蒙你这么相信我，只是，要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并不具备这么能力。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在这里再多待上些日子？也许会有办法的，或者，那位神鳌伯伯会回来的。”
　　哚哚无奈地笑了，“看样子，我暂时也只能在这里待着了。谢谢你照顾我，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我的兀郎哥哥，对吗？”
　　兀郎点了点头。
　　“那你介意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们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比你认识那条小龙要早上很多很多年。”
　　“这么说，你也是一条小龙或者小鱼，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喽？”
　　“哚哚，最一开始的时候，你并不是一条鱼。”
　　“那我是什么？”
　　“是天神，哚哚，你是天上的公主啊，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天上的公主？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样，我不在天上好好待着，脑子发烧了才会下来受这番苦楚？”
　　“你不是脑子发烧，你只是太善良了，你心怀天下，不愿意更多的人受苦而已。”
　　哚哚歪着脑袋。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真的有这么伟大？那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才会愿意变成一条鱼，然后变成现在这样鱼不鱼人不人的鬼样子的？”
　　“说来话长，你才刚刚好，不如先好好休息，我明天接着给你讲，好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哚哚才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感觉到累了，点了点头，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片杏花林，只是林子里云山雾罩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哚哚、哚哚你在哪？”
　　“我在这，兀郎哥哥？”
　　在听到自己这一声呼喊的时候，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么说，自己真的和兀郎哥哥早就认识？但这想法转瞬即逝，因为很快，她就被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吸引了注意力，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化身一条顶小、顶小的小鱼，和小龙哥哥在海里尽情地畅游，有阳光透射进来，海水晶晶亮的，打在身上，清亮而又温柔，有种直击心底的美。
　　她和小龙手牵着手，所到之处，充满欢声笑语，和杏林里的扑所迷离相比，这样的情景，透亮而纯真，无忧无虑、酣畅淋漓。她梦到了员峤，也梦到了岱舆，那些消逝的，永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光和风景，一点一滴，都在梦里重现。
　　梦外边，兀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她嘴角挂着微笑，眼角却淌下几滴泪来，在海水的映衬下，那眼泪，好像在闪光。兀郎看得出，她的微笑是真的，真的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而她的梦眼泪应该也不是因为喜悦，而是来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酸，顿时感到内心无比自责，“哚哚，对不起，是不是我刚才的那些话影响到了你？如果彻底忘掉我可以让你快乐一些，那么，就忘了我吧，我会带你去西极，单纯地守护着那条小龙，只要你开开心心地，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兀郎哥哥、兀郎哥哥……”哚哚突然在梦中喊道。
　　兀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内心说不清是紧张还是狂喜，只是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她醒过来，可惜，她叫了两声之后就又沉沉睡去了，好像刚刚那两声只是兀郎的幻听。
　　“她一定是梦到我了，哚哚，你等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记起我了吧？”说到这，才想起自己在不到一刻钟前才发出的只要哚哚快快乐乐的，自己宁愿被她彻底忘记的誓愿。
　　“哚哚，我想你无忧无虑，我也想你不要忘了我，如果可以，你每当想起我，就开开心心的，好吗？”
　　哚哚只是翻了个身，并不曾醒来。兀郎再看时，发现她的微笑和眼泪都已经消失不见了，面容平静安详，像个婴儿。
　　他捋了捋她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内心平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