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10、第三七章 遥远的记忆1

　　昆仑之巅，天池里，那个被鱼皮包裹着的人形，此时此刻正在慢慢蠕动，白尨羽的鲜血溶解了那层鱼皮，还留下一些丝丝线线的东西在她周身缠绕着，她拼命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很久之后，有个男子不知从哪游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小夕，你没事吧？”那个怀抱那么柔软，即使在冰冷的水里，也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她的双臂不由地攀援上了他的腰。
　　“兀郎”，她轻喊了一声。
　　男子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像捧起世间最最珍贵的珍宝般捧起她的脸——她之于他，又何尝不是世间最最珍贵的珍宝？
　　“时隔几万年，你终于想起这个名字了？”
　　她闭着眼睛，好像刚才那一声呼唤只是在睡梦中发出的——而实际上也确实是，此刻，她皱着眉头，脸上现出一片痛苦之色，他依然紧紧抱着她，“夕夕，你会没事的。”
　　她轻轻挣扎着——不是为了挣脱他，而是为了挣脱绕在身上的那些丝丝缕缕。在艰难的蠕动中，一场久远而又清晰的梦，从无比遥远的远方一点一滴地游弋了过来——
　　“嘻嘻嘻……”、“咯咯咯……”欢快的笑声在泛着好看的泡泡、海水清凉的海底荡漾。
　　“小龙哥哥，你慢点儿，等等我，再这么游下去就把我丢了。”说话的，是一条黄色的，泛着透明琉璃光的可爱的小鱼儿。
　　“哼，你这个小缠人精，我就是为了甩开你才游这么快的。”一条通体温润、发出如玉般光泽的小龙，一边说着，一边放慢了游动的节奏。
　　小鱼游过来，赖皮地闯进他怀里，“哼，就是要缠着你，我知道你喜欢，要是哪天我不理你了你才着急呢。”
　　“好好好，我承认，我就喜欢被你缠着，好了吧？”
　　“那你得答应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能让我一个人缠着，要是有其他人敢来跟我争，你要第一时间把她赶跑。”
　　“那你也得答应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能缠着我一个人，要是有其他人敢来和我争，我可不仅仅是把他赶跑了事啊。”
　　小鱼噘起了小嘴，“别把人吓着。”
　　那个时刻，好像曾经有兀郎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晃了一下，可此时此刻，她只是一条鱼，神离她太远。迷迷糊糊中，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吓了一跳，立马试图要把男子推开。
　　男子以为她还是在挣脱身上的束缚，怕她不舒服，还更紧地抱住了她——她身上的那些丝丝缕缕，只能她自己去挣脱，若是有外人强制性帮她脱去，她的身体便永远都只能保持着被缠绕时的状态，就像是未能自己破茧成蝶的蛹。因此，除了提供一个怀抱，他别无他法。
　　“放开我。”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夕夕、夕夕你醒了？”
　　她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的面孔似乎有点熟悉，好像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却又因为记忆太久远，她有点不太想得起来他到底是谁，于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夕夕，你没事就好，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他抱住她的肩膀，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滴落在她的肩上，有些灼人。
　　“你是他吗？那个让那条小鱼生生世世只能缠着他的小龙？而我又是谁？”
　　“我不是。”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却从中听出了无限的哀伤。
　　“那你是谁？你也喜欢那条小鱼，对吗？”
　　“对，比那条小龙更喜欢，只可惜……”男子叹了口气，她没再问下去，她好像很清楚他后边要说的是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清楚，不管怎样，她什么也想不起来，更解释不了。
　　“你还想去找他吗？”男子问。
　　她点点头，稀里糊涂地回答了一句，“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又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才会分开的。”
　　他叹了口气，“好好养伤，等你完全好了，还愿意去找他的话，我会带你去的。”
　　她盯着远方发了一会儿呆，在一片馨香中又沉沉睡去。
　　“哚哚……”她听到远处隐隐约约有声音在呼唤，可抬眼望去，周围只是一片深深的、漫无边际的黑暗，她想了很久，想起和小龙在七星洞分开之后，自己就被那有着无限冲击力的海水冲到了这里。
　　她不由地产生了一丝恐慌，“小龙哥哥，救救我！”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喊道，回应她的，依然是那声声焦虑而又悲伤的呼唤，“哚哚，哚哚，你在哪？”
　　再后来，声音消失了，海水开始急剧动荡，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什么，拼命在黑暗中呼救：“来人啊，有没有人？”
　　不知道在激荡的海水中挣扎了多久，她被摇晃的头晕脑胀，差口气就晕过去了，这时，终于有一个说不清是墙壁还是柱子一样的障碍物给她提供了一道屏障，她暂时得以靠在上边歇口气。待停歇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虽然之前和小龙在岱舆吃的靑芝之类可以至少抵上三千年，可不知道是因为在海水中挣扎太久耗费了过多的体力，将那些仙草消耗完了，还是这么久以来小龙哥哥第一次不在身边，而且根本没办法找到她心里的空虚感，她竟莫名其妙感到饿了。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除了能感受到自己正背靠着一根柱子一样的东西，其它什么都看不到，更无从去寻找什么。“这根柱子会不会是长在海里的一棵树，上边布满了灵芝仙草呢？”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然后就在柱子上四处摸索，可一无所获。
　　又不知过了多久，柱子好像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在柱子的顶上，发出一声若有若无，却又瓮声瓮气的叹息声，她吃了一惊，突然想起当年初见鳌甲伯伯，她和小龙哥哥就错把鳌甲的四足看成四根柱子，此时此刻，不会是历史又重演了吧？
　　“鳌甲伯伯？”她尝试着轻轻喊了一声。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从沉睡中惊醒？”那个声音，简直和鳌甲的一模一样。
　　“鳌甲伯伯，我是哚哚啊。”
　　“你说的鳌甲，莫不是驮着岱舆的那位？”
　　她鸡啄米似地拼命点头，“对呀对呀，正是驮着岱舆的那位。”
　　“那是我兄长，我是他弟弟鳌丙，而你说的哚哚又是谁？””
　　“鳌丙伯伯？久仰大名啊鳌丙伯伯，我是经常在鳌甲伯伯身边游玩的一条小鱼，常常听他说起您呢，而且，我们也见过面的，就是在海星洞的那次，您说灾难要来了，让我们快点避开，可惜，我跟您一样，没能躲得过。”
　　“哈哈、哈哈……”鳌丙在高处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哚哚偷偷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而且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声？
　　“小丫头，我们马上就要死了，你害怕吗？”
　　“死？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虽然周围很黑，但是我们迟早是找到出口，不是吗？我刚刚都听到小龙哥哥叫我了，我们离出口肯定不远。”
　　“丫头，不要怕，死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我们以现在这个身份的使命已经完成，需要换个身份重新开始而已。”
　　“不，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还要陪着我的小龙哥哥，没有我，他一定会着急、会难过，而且，我也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丫头，你换种方式去完成你的使命，不也一样的吗？”
　　“不，不一样，换种身份的话，小龙哥哥就会认不出我，他依然会着急、会难过。”
　　“孩子，你要相信你们之间的心理感应，如果他真的是因为你不在身边而着急，当你在的时候，他就会心安。，不管你是以什么样子出现。”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就变作一只小鸟吧，这样，就可以和他一起在天空中飞了。”
　　“好，不过，在化作一只小鸟之前，你需要忍受极其难以忍受的苦痛，你可愿意？”
　　“只要能继续陪在小龙哥哥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鳌丙叹息了一声，“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哚哚好奇地问了一句。
　　“有，离开这里，回到东天，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和那条小龙永不相见。”
　　“不，不管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煎熬，我都选择继续留在他身边。”
　　“那兀郎呢？”
　　哚哚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像是被从几万光年外划过来的星星突然击中，愣在那里，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兀郎……”她呆了好一会儿，“小龙哥哥，不就是兀郎吗？”
　　“我想，答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你遇到小龙的时候，他已经在水里躺了将近一万八千年，而那时候，你和兀郎才刚刚分开不久。”
　　“可是，在和兀郎分开到遇到小龙哥哥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昏睡，我以为我已经睡去一万八千年那么久。而且，如果小龙哥哥不是兀郎，那这么多年来，兀郎呢？他怎么可以忍心看着我和别的男子卿卿我我那么久？”
　　“所以，你和小龙亲近，是因为一直把他当成了兀郎？”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虽然她想不通这欣喜来自哪里。
　　“我不知道，如果我一直是那个咲哚公主，我的眼里应该不会有别人，可是我现在只是一条小鱼，以鱼眼的目力所及，只能看到小龙哥哥。我不知道鳌丙伯伯是怎么知道兀郎的，我只能告诉您，在离开天界准备去往仙界之前，我们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包括，永远的分离。”
　　“哦？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舍弃兀郎，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能舍弃那条小龙？”
　　“不，我没有想过要舍弃兀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时此刻，我只想知道，我该怎么做才可以变成那只小鸟？”
　　“把你身上的玄月石给我。”
　　“什么？”哚哚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鳌丙伯伯提出的会是这个要求。
　　“把你身上的玄月石给我，我带你去见那条小龙，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可是，那也是我们的信物，如果我把它送人了，我们又该拿什么相见？”
　　“凭你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