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07、第三六章 风流云散1

　　从山上回来之后，白尨羽没有说过一句话，空下来的时候，他脑海中时常会浮现出想象中的四弟吞下玉果的样子，想一次心痛一次，就像他吞下的是那条消失了两万年的小鱼。
　　玉果、鱼哚，有一天，他又在独自想象的时候，莫名把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腾地一下猛然站了起来，像是突然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重大发现，白尨毛急了：“三哥，我真不知道那果不能吃，我这第一次看到觉得新奇，还以为你特意种下的。”
　　白尨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果子是什么味道的？”
　　白尨毛低下头想了一下：“好像放在嘴里就化了，还真不大记得它的味道了。”
　　“你是说，刚才你根本都没嚼，玉果自己化了？”
　　“是，我根本都来不及品尝它的味道。”
　　“你确定是化了，而不是因为太光滑自动滑进去的？”
　　“我不确定，它化的太快，好像它在碰到我的嘴巴之前就消失了一样，可我分明眼睁睁看着它进了嘴巴的。”
　　“怎么会，就算他化成空气或者化成水，也该有空气或者水的口感和味道啊。”
　　“化、我也不记得化成什么了，反正我刚放在嘴里就没了。好像我只是吃进了一个梦，一个有着好看的果子的梦。”
　　白尨羽摸了摸下巴，用一种只可意会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白尨毛立马浑身汗毛竖了起来：“你想干嘛？你别乱来啊！”
　　“把玉果拿出来啊！”连那么散的白云他都能把它黏成一团，一个没被嚼碎的玉果，应该更不在话下了。
　　可他施展了半天的仙力，别说玉果了，渣子都没看到半点，只好停下来，吩咐白尨毛：“再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我当时就把它摘下来，看着好玩，就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结果刚放在嘴边就不见了。”
　　“当时有没有什么东西经过？”
　　白尨毛眼珠转转仔细想了想，确认没有。
　　白尨羽也沉思了，说不上这是好消息还是不好的消息，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恬恬从屋里飞出来，在白潋身边绕了一圈，然后直奔山顶而去，他感觉有点蹊跷，跟着飞了过去。
　　到了山顶，恬恬直奔天池，在池面玉果树上方的位置站着，像在等待什么，白尨羽看了看，重新跳进水里游到树的旁边，发现果树的颜色和形状都变了，变成了黄色的、有点透明的、闪着金光的、枝条像触角一样的树，不仅如此，连根都拔出来了，好像随时都想游走。
　　白尨羽捡起它，默默捧出水面，恬恬一看到，就过来站在它的枝头，和树枝一起飞走了，就像那个梦里，哚哚只是站在他的头顶，他跟着哚哚就飞到了天上一样。
　　他的眉毛深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照目前情形，硬把小金树夺回来好像不大妥帖，只能静观其变，跟着恬恬向她飞往的方向飞去。恬恬小小的身子带着一棵树，足足飞了三天三夜，终于来到了另一座山——昆仑之巅。

　　昆仑之虚是海上仙乡蓬莱相对应的陆上仙乡，作为帝之下都，它有着比蓬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如果说蓬莱三山之令人神往，在它的若有若无、似真似幻，就像拨动在心尖尖上的痒，看似随手可触而实际上无处去触；而昆仑之仙，则在它的高入云端，如果没有后羿射日的才艺，便只有站在山下仰望的份儿。
　　一个仙气缭绕，一个柔若烟霞，不一样的仙境，一样的都是个传说。
　　白尨羽他们还没入昆仑，就已经无法忽略它的气势，山势苍劲，薄雾轻笼，仙英缤纷，将刚与柔完美结合，成就了另一种仙境之美。
　　山顶四周环绕着雪白的玉石栏杆，山的每面都有九眼泉井、九扇门。昆仑南面有个三百仞深的大渊，那里有一个像虎一样，长有九颗人头的神兽，叫做开明兽，它常常面向东方，立于昆仑之上。
　　开明西有凤凰和鸾鸟；北有视肉、三株树、五彩玉树、玗琪树、不死树，凤凰和鸾鸟带着像盾一样的东西到处飞绕，又有三足鸟、木禾、柏树、醴泉、能让人增长智慧的圣木、曼兑、旋树；东有神巫；南有六首树鸟，还有蛟龙、蝮蛇、蛇、长尾猿、鸟执树，生长在花池周围，诵鸟、雕和视肉也在那里出没。见惯了大世面的白潋和白尨毛一时间也有点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了——这里和蓬莱诸境比起来，完全是另外一种境界。
　　在这一神兽出没、神鸟乱飞、神木林立、神巫满堂之胜境的西边——昆仑之西，还有一处看似安静的所在——桃花林。
　　一阵风吹来，一片片花瓣漫天飞舞，白潋突然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当初和小夕相遇的地方是桃林而不是杏林，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一时，他被桃花迷了眼，竟失落了恬恬和小玉树的身影，直到很久之后，听到桃林最深处传来一曲奇怪的歌声，说奇怪，是因为那不像平常的歌声，更像一种很古老的语言，或者说是古文里曾经提到过的——巫术。
　　循着声往里走，只见桃林中有一大泓池水，小玉树浮在水面上，恬恬站在它上边，池边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摆满了供品，一群穿着奇怪衣服的人，正在对着石桌做着一场白潋看不懂的法事。
　　在他们的仪式中，小玉树化成了一道道光，恬恬站在那个玉果被摘走了的地方，身上的羽毛逐渐和身体融为一体，越来越滑、越来越透，恍惚间，白潋觉得它变成了哚哚的样子。想睁大眼确认的时候，那金光一闪，全部被恬恬吸收了。
　　一群人开始围着池水又唱又跳，不知过了多久，树周围烟云弥漫，等烟云散去的时候，水面上浮着是一个人形雕塑，确切地说，好像有个真人在里边，外边紧紧包裹着一层黄玛瑙似的外壳，泛着玉般的光泽。
　　他的眼睛盯着那个人形怎么也挪不开了，恍然有一种里边那个人会是小夕的感觉。正在兀自猜测，从刚才实施巫术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到他跟前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二话没说直接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透过厚厚的油污面具，白潋竟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正是比他更早认识小夕、也比他更早爱上小夕、的阿海。他没有还手，而是仰起另一张脸等着，阿海扬起手的时候被另外一个人拉住了，跟他摇了摇头，他带着怒容回到了队伍里。
　　其它人也都围了过来，白潋逐一看清，他们分别是族长研齐山、研妍里的学堂先生，以及其他几个年轻。白潋激动的走过去，想把他们一个一个摇一遍，可他们的态度并不友善，和上次在研妍里相见有天壤之别。
　　“研族长”，白潋向他抱拳，研齐山面无表情，好像他叫的称呼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那里边是小夕？”他不甘心地问，族长没有回应，对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向白潋抱拳：“公子，可否愿意救她一命？”说完，指了指那个包裹着黄玛瑙外壳的人形。
　　白潋下意识地点点头。他们围着白潋转起了圈，唱着另一种古老的歌谣。像有绳子把白潋缚了起来，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一会儿，就被吊到了池水上空，那个“雕塑”正上方，他盯着水面，忘了身上的不适，他被勒得满身是血，血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他没有感觉到痛，而是满心欣慰，如果能救小夕，别说流点血，魂飞魄散也愿意。
　　血依然一滴、一滴滴下，大部分都滴到了“小夕”身上，鲜血到过的地方，外壳慢慢化掉，露出人的肌肤。随着白潋的血一点点被抽干，一湾池水越来越红，像镶在桃林里的红宝石，他从空中看到玛瑙壳化完，人沉到了水底，然后自己头一歪，也重重地掉了下去。
　　在水底，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条小龙。他好冷、好痛，身体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四周一片黑暗，像极了在归墟之心时的样子。虽然眼睛睁不开，身上的感受一点都不会少，寒的刺骨、痛的钻心，像个筛子一样浑身发抖，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甚至盼自己早点死去。
　　许久、许久之后，他迷迷糊糊看到一条小鱼游了过来，轻轻啄着他的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满眼泪光。
　　“哚哚，是你吗？”他大声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水里沉寂了太久，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死去了的他，尾巴轻轻摆了一摆。她依然啄着他的唇，麻麻酥酥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他逐渐暖和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眼前却是小夕，“小夕，真的是你？”
　　没有回答，只有啪嗒、啪嗒的眼泪滴在他头顶，“小夕，不要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潋哥哥，前一生是不是我们偷懒没有修好？所以这一生，我们要面对的，不是死别、就是生离？”
　　“夕夕，我一直以为我前一生修的太好，这一生才有幸遇到了你，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我们都已经相遇了，相遇，那就是最好的安排啊！”
　　回应他的，是许久、许久的、毫无声息的、寂静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