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玫瑰》波烟玉

15、Chapter15

　　他们去了医院，好在有惊无险。阿琵竟然没骗人，她家传的蛇药真的有奇效，医生打了血清和破伤风，以防万一，书书又留下来陪着韦麟住院观察了几天。

　　这天她去了趟邮局，把那块被她故意呛了两口药酒的手帕寄回学校检验。回医院时发现老陶也来了，同他一起的是个见过一面的苗女。

　　上一次书书因为泥石流之事请老陶吃饭，她上楼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伙苗人，不由分说地捆了老陶就走，从头到尾老陶也没有反抗，客栈的人好像也见怪不怪，老板说那是老陶家里的。

　　这个苗女如连体婴般紧跟着老陶，尤其在他跟书书打招呼时，眼神恨不得化作一道利刃割开书书的脸。

　　老陶有事找韦麟，两人去到外面说话，书书竖着耳朵，凝神细听，什么也听不见。回过神来，她发现苗女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卷发，不知道看了多久。

　　书书随即明了。她有一枚珐琅镶海蓝宝的兰花胸针，玲珑华美，当发卡在用。其实她素来不戴这种张扬的首饰，只是今天出门前，窗外晨光微闪，鸟鸣啾啾，虽是初秋却有些春光晴好的样子，她心中蓦地一动，于是用这枚胸针代替了平日的黑钢丝发卡。

　　她当即取下胸针递过去，微笑道：“你们帮了这么多忙，我听说去寨子里拜访都要带礼物。”

　　苗女眼神闪亮，却又一脸嫌弃地接了过来，接着却马上把胸针别在自己衣襟上，然后继续盯着书书的耳珠看。

　　那是一对米粒大小的南珠，光润内敛，很衬主人的性格。书书了然，把耳珠也一并取下递过去。

　　苗女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当下把珍珠戴在自己耳朵上，视线却牢牢锁住书书手腕不放。

　　书书顺着她的眼神，嘴角微妙地翘了一下，却不作任何表示。

　　这一次苗女没有等到想要的反应，很是不耐烦，直接伸出手指，指着书书腕上那串瑰丽的金珠手链。

　　因为老陶帮忙的缘故，书书对这个苗女颇为客气。剩下的时间，她试图和对方聊一些风俗旧物，但苗女只是冷哼一声，以世仇般的眼神盯着书书。于是她也不再多言，不管苗女表现得多么明显，她都只当不知。

　　她当然知道苗女想要什么，可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送人的。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件礼物的来历，在一个冬天的黄昏，她在行李箱发现了这柄薄刀，神秘古朴，刀柄上用她看不懂的文字刻着铭文。

　　她问过外婆，外婆不知。她猜测这可能是某件古老器物的的仿品，她父亲年轻时留下的。这种天青石翼狮镶嵌黄金的样式，很像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黄金制品的工艺。

　　虽然她也喜欢耳珠和胸针，可那不过是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属于她，也可以属于别人。但这柄刀不同，虽然来历不明，但她清楚地知道它只属于自己。

　　所以不会给任何人。

　　这时韦麟和老陶从门外进来。淡薄的晨光下，苗女衣襟上的胸针闪闪发光。韦麟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老陶也发现了，讪笑着打着招呼，带着苗女一起离开了。

　　人走后，病房顿时空了不少。韦麟懒洋洋地靠着墙，“老陶的老婆，跟我想的很不一样，不是号称远近闻名的美人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极为遗憾。

　　书书知道部分他和老陶相识的经过，据说老陶喝醉酒赌钱输给了他，于是才这么鞍前马后的帮忙？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你为什么对别人的漂亮老婆那么感兴趣？”书书问。

　　“错。”韦麟凑过来，“我只是听人说老陶的老婆会下蛊，所以才费心思去结识他。他一直想离开橡山，去外面打工。我答应只要他帮忙，就给他一笔钱，输钱的事也不用再提了。”

　　他说起这些鬼话来也是十分自然，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二十公分，韦麟眸光烁烁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出下面的话来。

　　“我对下蛊这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我猜，肯定有人喜欢这些。”

　　书书微微偏过头去，不与他视线直接接触。

　　她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对她的好感和爱意，好像夏日里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雨，来得无凭无据莫名其妙。

　　可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也许是因为自己和他的那朵玫瑰有几分相似，他认错了人。失眠的夜里，书书也忍不住猜测过，他到底喜欢过什么样的女孩，才写出这么情深似海的歌，才会这样固执的念念不忘。

　　书书掩饰般地喝口水，刻意岔开话题，“我知道有些魅术和恋歌，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爱上另一个人，不过老陶看起来很惧内，还一心想摆脱她，看来传闻也不可靠。”

　　韦麟没有回答，书书有些疑惑地望过去。

　　他正盯着她细白的手腕，神情安静而恍惚，像是陷入某种柔软的回忆中。

　　“你喜欢这个啊？”书书把刀柄解下来，“这个是波斯大流士一世时期黄金翼狮的仿品，是我爸爸留下来的。”

　　潜意识里，她希望能有一种办法，来回报他对自己的好。如果他喜欢的话，她愿意送给他，虽然……其实有几分不舍。

　　“你父亲？”

　　书书沉默半瞬，“我不知道，只是猜可能是他留给我的，他是个人类学家，年轻的时候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

　　韦麟看着她，突然笑了笑。

　　那时他抱着她坐在临海的露台上，湿润的海风从她的发间拂过，她翻一本美术册念给他听，他敏锐地发现她读到某段介绍时，语气比平时慢了几秒——因为喜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是一柄名唤“海格薇姆”的黄金匕首，来自于公元前5世纪。据说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的一位王子，送与自己未婚妻的礼物，以星光和星辰淬炼，以黄金和珠玉装饰，献与世上至纯至美之人。

　　后来他终于找到机会，在伦敦苏富比秋拍上拍了下来。送给她的时候，她轻声埋怨他，“你怎么花了那么多钱。”

　　可是他能从她骤然屏住的呼吸，微微僵硬的肩膀，和落在他手背随后被飞快擦掉的眼泪里，感受到她的惊讶和喜悦。

　　“你很喜欢吗？”病房里，韦麟低声问。

　　“很喜欢。”书书点点头。

　　“我也喜欢，但不是你想的那样。”韦麟低笑，“它和你很般配。”

　　看看她吧，我要以世间至高的忠诚和荣耀，守护我无与伦比的爱人。

　　这是刀柄上镌刻的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