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魅不寐》任我平生

15、爱之殇

　　那一年，三人度过了惬意静好的岁月。
　　春，背上行囊去后山呼吸新鲜空气。
　　“风眠啊，走快些啊！”樱宁冲着走在身后的林风眠喊着，“谦寻，你敢跑得再快点吗？”语气是埋怨的，谦寻从不会照顾她的步伐。
　　夏，在湖边的小道上御马飞驰着，大声呼喊，放肆欢笑。
　　“要永生永世在一起！”樱宁迎风嚷道。
　　谦寻用叫声配合，林风眠则浅浅地笑着。
　　秋，去很有特色却鲜为人知的小镇，吃遍那里的佳肴。
　　冬，恰逢春节，两家人索性在一起过，樱宁嘴甜，叫得爷爷眉开眼笑，自然是得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樱宁的母亲给每个孩子做了一件御寒的斗篷，樱宁的是大红色的，谦寻的是黑色的，林风眠的是藏蓝色的。
　　也就是那个冬天，命运同三人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瞬时，天崩地裂。
　　“那个山谷很有意思，听说冬天美得像仙境一般。”樱宁越说越激动。
　　“冬天去......”谦寻有些犹豫。
　　“你到底去不去？”樱宁觉得谦寻的话让人扫兴，“风眠，你呢？”
　　“你们去，我便去。”
　　就这样，三个少年去了相邻的小城，毫无顾忌地走进了那个彻底改变了命运的山谷之中。

　　“谦寻！”樱宁看着哥哥腿上的那道大口子，心疼地直掉眼泪。
　　“哭什么？！现在最重要之事便是赶快找到出路。”
　　大雪毫无预兆地挥洒在天际，三个少年被困在这里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找个可以避风雪之地，雪越下越大，我们会被埋在这里的。”林风眠将谦寻扶起，顺便拽了一把瘫坐在地上的樱宁。
　　三人艰难地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眼瞧着天色暗了，前方似是有一个木屋，在此刻，无疑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三人喜出望外。
　　进入房间，樱宁吃力地靠在墙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能睡。”谦寻试图叫醒她。
　　“她浑身烫得像火炉一样。”
　　“娘.....”樱宁迷糊中呢喃。
　　眼见着外面的风雪毫无停止之意，谦寻试图站起来，却发现仅凭一只脚根本无法支撑，方才林风眠只是替他止住了血，如今看来，是伤着骨头了。
　　“风眠，看来只能你先背着樱宁离开。”谦寻提议。
　　“要走一起走。”林风眠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他无法将二人同时带出此处，却如何也不能丢下自己的挚友。
　　“林风眠！你理智些，再等下去我们都得被埋在这......”谦寻有些哽咽，“一定得先救樱宁，因为我是兄长。”
　　兄长，生来便是要保护妹妹的。
　　这是樱宁母亲常说的一句话。
　　就这样，林风眠背起樱宁，尝试着走出去，然后再找增援，谁也不想三人皆数死在这里。
　　“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出路。”这是分别时，谦寻浅笑地拍着林风眠肩膀说的话。
　　“等我。”
　　看着林风眠背着樱宁艰难地在雪地里越走越远，一滴泪水自谦寻眼角滑落。
　　“樱宁啊，不要睡，陪我说说话吧。”林风眠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樱宁，却并未收到回应，他心底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一刻，他很想放声大哭，转念一想:若是连自己的意志都被击垮了，出去的机会怕是愈加渺茫。
　　越走越吃力，夜色亦是越来越浓重，林风眠的最后一丝意志即将被寒冷、饥饿和严重的体力透支消磨干净了，他凭借直觉，选中一个方向一路走到底，直到他看到那隐约的一丝光亮，终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重重地跌倒在雪地上。
　　好在被路过换防的军队救了下来。
　　林风眠苏醒，再次走进山谷，找到的只有谦寻早已被冻得僵硬的尸体，没有一丝温度。
　　樱宁恢复过来的时候，看着守在榻边的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
　　“娘......”
　　接下来扇在樱宁脸上的一巴掌，让她知道了：哥哥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是自己提议去那个山谷的，是自己身体不争气，是自己拖慢了林风眠的步伐耽误了时辰.......
　　樱宁哭到不能自已，伸手想替母亲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却被母亲一把将手打落。
　　看着母亲决绝而去的背影，樱宁将头埋在膝盖上，她知道：母亲每每看见自己的脸，便会想起谦寻的死，她无法面对。
　　不知哭了多久，樱宁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房间，走上阁楼最高层，站在阁楼边缘，樱宁平静地向下望了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是谦寻为自己打架，为自己不顾寒风瑟瑟跑了四条大街去买热腾腾的烤红薯。
　　此刻，樱宁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身体向前倾的一瞬，被一个温暖有力的手掌拽住了。
　　“樱宁，你不能这样！你要是出了事，要伯母如何是好？让我......又如何是好？”林风眠红了眼圈。
　　“风眠啊，你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我二人？”
　　樱宁明显感觉到林风眠抓着自己的手抖了一下。
　　樱宁欲要甩开林风眠攥着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了。
　　“要是想跳，我陪你一起。”林风眠极为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林风眠，你以为我不敢拉着你一起吗？你以为你对我有多重要吗？！”樱宁歇斯底里地嚷道，眼泪模糊了眼眸，看不清林风眠脸上心疼的神色，“拦着我干嘛？！一个害死了自己兄长之人！！”
　　“那就一起吧。”林风眠强行将樱宁揽入怀中。
　　樱宁的眼泪打湿了林风眠的衣衫，那一刻，她想要好好地抱一抱这个少年，却终是将手臂垂了下去。
　　林风眠原以为樱宁冷静了许多，抱着她的力气不似先前那般大了。
　　岂料，樱宁趁着松懈的那一瞬，在林风眠耳边轻声说了句“对不住......我不能......”猛地将林风眠推开，迅速纵身一跃。
　　“不要！”林风眠伸手去拽，已然来不及了，一股脑向阁楼一侧的院墙外冲去。
　　一声嘶鸣，林风眠未来得及回神。
　　只听闻“彭”得一声，林风眠被飞奔的马匹撞了出去，直到撞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干才停了下来，却永远停止了鼻息。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青羽和白麒沉默许久，早已泪流满面。
　　“其实他俩同一般的不寐者不同，他们是半生半死的状态，当然，这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何代价？”白麒连忙追问。
　　“经历火刑，以示对生命的不敬，且同冥王立下了永久的契约。”
　　“那风眠呢？他并没有错啊。”青羽想不明白。
　　“他答应替樱宁承受火刑。”
　　“什么？！”二人异口同声。
　　“至此，你们应该明白了，为何樱宁似是什么都不记得一般，林风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用牺牲自己抹去了樱宁的记忆......为了守护她，连性情也......”白麒终于明白那一夜林风眠那番话的意思了。
　　“樱宁只记得自己在这世上还有母亲，会经常回去探望。”
　　“那她的母亲如何接受得了樱宁是......”
　　“她的母亲并不知道她已经死亡的消息。”
　　“风眠带着那样痛苦的记忆，只为了换她的百岁无忧......”青羽第一次为旁人的故事，掉了眼泪。
　　天边泛起一丝光亮，黎明将至。
　　青羽和白麒再见到樱宁和林风眠，是在三日后，他们要共同前往一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