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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命运齿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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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E镇回来的两天时间里,她都处于身心俱疲浑身不适的状态。拜那位敬爱的BOSS所赐,她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贫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那个自称是怀杨朋友的人似乎很想要让她体会她的生活是多么富足,也想让她明白她不该那么不珍惜眼前的一切。但她并没有告诉逢小山,她并不绝望,因为一直以来某个强烈的愿望支撑着她活了下来。
Lisa坐在她身边,点燃一支烟,神色悠然地说:“出差似乎很辛苦?到现在还没恢复?”
“没什么,就是浑身难受。具体是哪个部位难受也说不上来。”齐筱玉坐在床上,她又请假没去上班。
“那天我替你去YOYO和她见面了,我把你的意思都说得很明白了。”
“恩。谢谢。”齐筱玉的脸上滑过一丝温暖的笑容。
“我一直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想的。”Lisa叹了口气,“当初你把这个想法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不过,我想我是该帮你的。因为了解的事情的全貌之后,我决定站在你这一边。”
齐筱玉拉着嫂子的手,轻声说:“不是每个人都会赞成我的想法的,可是你还是毅然决然地答应帮助我,我真该感谢你。对了,她知道分寸的,不会说出去的对吗?”
“那当然,你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你还不了解她?”Lisa打包票说道。
“那就好。”她很满意地点着头,“哥哥什么时候回国?你总是守活寡多难受啊。”
“你还真会关心人。”Lisa轻抚着齐筱玉的脸颊,“他这两天在意大利,估计忙完了这个月就可以回来了。你们俩也有半年多没见了。”
“只是一个老哥而已,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她想起自己的哥哥,仿佛是一个书上的人物。那英姿飒爽、帅气高大而充满传奇性的男子估计也只有书上才有了。可是如此完美的男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那件错事让她认识了一个人,也改变了此后诸事的发展轨迹。
“你哥说你小时候总是粘着他,寸步不离的。”Lisa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那时候还小,没见过世面,也没见过帅男。还以为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帅哥了。后来的种种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最帅的。”
Lisa笑嘻嘻地又继续坐了一会儿,直到公司的电话把她叫走。
当房间里只剩下齐筱玉一个人,她下了床,整理衣装,为自己挑选了一件幽蓝色的连衣裙,一个白色浅沿帽子,一双白色坡跟凉鞋。穿着一身标准的夏日打扮,她出门了。
穿过几条街,远离别墅区,一边游走,一边呼吸着被污染的空气,她的各种感觉正处于极度麻木的状态。直到风儿抚摸着她的脸庞,她才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一样,拨通了尤殊波的电话。
十分钟后,他从出租车上走下来,满脸堆笑地望着她,说道:“MM今天怎么不上班?难道是业绩太好,已经有休假了?”
“你怎么不说我被辞退了?”齐筱玉看着他,注视着他脸上一贯的玩世不恭。
“叫我出来干嘛啊?下午还有演出呢,不能陪你太久哦。”他的声音仍然很温和。
她低垂着双眼,在微凉的风中微微转头,她没有看对面的男人,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还真不擅长撒谎。你早晨不是接到电话了吗?”
尤殊波一惊,微皱起双眉,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说……医院的电话?”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那里看看你姐姐,可以吗?”
他注视着她,发现她正极力地躲避他的目光,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你……早就知道我姐姐的事?”
“我不仅知道你姐姐的事,我知道的更多。”她从小手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从里面倒出几粒口香糖,放在嘴里。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这东西,因为每每嚼过口香糖后,她的胃就会火烧火燎地疼痛。尽管如此,紧张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嚼上几粒。
他长长地叹息,忽然自嘲地笑了,说道:“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一个富家小姐愿意结交我这样的朋友,还乐善好施地资助着我。其实,我姐姐的事和你无关,你又何必这样?”
“若果你真的以为你姐姐的事与我无关,又怎么会那么急切地接近我?最初的时候你是想要报复的不是吗?”她继续咀嚼着水果味的口香糖,感觉到一团小小的火焰开始在身体里燃烧。
“你早就知道你哥哥和我姐姐的事?”
“我比你知道的还要早,从他们一起去巴厘岛度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尤殊波低下头,脸上的表情交杂着回忆的痛苦,他轻声说:“所以,当我第一次在酒吧和你搭讪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什么目的?”
“你多么爱你的姐姐。她变成植物人都是我哥哥害得。现在我哥哥远在异国他乡,如果你想报复就只能找我了。”她冷静地推断着,就像在说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忽然笑笑,说道:“不过,你记错了。其实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那次。之前我们就在一家PUB见过的,只是那时你对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却被你的脸惊呆了。”
他笑不出来。上午医院打来电话,尤殊清状况恶化,他赶过去发现情况很严重,于是决定回家拿些换洗衣服,以便到那里陪护。在路上接到齐筱玉的电话,他以为她又百无聊赖需要人陪,于是决定见面聊两句就离开,却没想到聊的这几句会让他如此震惊。又是叹气,他说道:“我……我确实恨过你哥哥,他脚踏两船、出轨本来就和我无关,可是当我知道我的亲姐姐就是他的情妇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很难过。姐姐是多么清高的人,竟然沦落成……某人的情人……”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欣赏你、喜欢你。”她说话的声音飘渺清幽,就像在云中一样,她转过脸来,专注地看着他,“我能体谅你的痛苦,正如你能体谅我的。”
“不。”他奋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开始接近你确实怀着强烈的愿望。你哥哥把我姐姐害得生不如死,所以我要让你替他受到惩罚。我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做,但是我相信……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可是……和你相处得久了,我却发现我们真的很适合做朋友。正如你说的,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的心里都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我们一样的可怜,所以我们可以一同躲在角落里为彼此舔伤口。然而,我们又是不同的。那是因为有些事我放下了,你却永远都放不下。”
她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尤殊波可以放弃对齐玟贤的仇恨,但她心里却有些沉重的灰色情绪永远都无法抹去。她眨了眨眼,说道:“别说这些了,我和你一起去医院。”说完,两人一同乘上一辆出租车,向医院驶去。
齐筱玉的生活经历总是一帆风顺的,在很多人看来。除了她连高考都没有参加这一点稍显诡异之外,她的人生本就是蜜罐子一样的滋润。但她是个不知足的人,也是个自认为满身创伤的人。一般人在曾经的恋人死后都会悲伤,深重地悲伤,但他们还是愿意为了逝去的人好好活下去,也愿意为了自己而不放弃未来的希望,因为他们懂得生活必须继续。但她却不会,她放弃了很多东西,甚至愿意和他一起长眠地下。纵使她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活了下来,她却终不能算是一个鲜活的人了。十八岁时,怀杨的死让她看到满天星光似乎一下子被关掉了电源,她闭门不出,什么也不做,父母这才发现女儿的怪异,后来他们找私家侦探调查,终于得知女儿隐蔽多年的恋情和挥之不去的伤痛。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听任她的选择,但他们最大的希望是她能够忘记怀杨这个人。令他们欣慰的是,多年以来,她似乎真的忘记了那个人。她在同学都参加高考的时候,竟然选择去巴厘岛度假,她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月,不仅没有缓解心灵的创痛,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她那位刚刚结婚本应在巴黎和新婚妻子享受甜蜜生活的哥哥,竟然在巴厘岛与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她踏上那座被称作人间天堂的岛屿的第四天就发现了哥哥的行踪,但她不愿现身,因为她不想让她最尊敬爱戴的哥哥知道她看到了那些露骨的亲热场面。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但她不得不承认那女人很漂亮,浑身散发的青春与性感是那样的明丽耀眼。与LISA的成熟、稳重不同的是,那女人有着稚嫩的笑容和不安分的躁动。齐筱玉一直在思索,哥哥为什么会和与LISA差异如此大的女人纠缠不清?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素来知道哥哥不是一个花心的人,他只是喜欢四处飘泊而已。长了这么大她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年,其他时间他都用来体验世界的奇妙。她尽力去理解他,他不止是她的哥哥,还是一个男人,男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但若果那是她的男人,她便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从巴厘岛归来,日子变得蹊跷。她从一个学生正式进化成了无业游民。父母对她无所适从,她对自己也无所适从。她学会了喝酒、蹦迪、泡吧,还可以跑到网吧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玩CS。当她又一次在某间PUB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却更加关注那女人身边如花般娇艳开放的少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尤殊波,那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洒脱与妩媚,一个男人生得如此脸庞简直是神的手笔。她佯装与姐弟俩聊天,才发现原来两人都是一个乐队的成员,姐姐是主唱,弟弟是吉他手。她那时与两人的接触也尽限于此了,点头之交而已。
后来的事情变化得很奇特,齐玟贤带着LISA又一次从国外归来,他们无论从表面上还是真实的日常相处看来都是那么如胶似漆。但齐筱玉却发现哥哥还是会偷偷地和尤殊清相会。一个男人并不是不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女人,但是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复杂难缠的问题需要处理,大概也就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了。可是,齐筱玉对于哥哥的两面生活超乎寻常地关注,大概是因为她的人生处于空虚的极致状态,所以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她经常偷偷跟着哥哥,尾随他跑到他们幽会的地点——一家爵士酒吧。就在齐玟贤准备和妻子回到巴黎的前夜,他来到这里与尤殊清告别。齐筱玉像个变装癖一样戴着短发发套和彩色隐形眼镜,佯装成一个陌生人在齐玟贤周围的座位坐下。就在那一夜,她看到尤殊波从门外冲了进来与她的哥哥缠斗在一起,那两个人打到彼此满脸挂彩,齐玟贤一脸无奈地出门,尤殊清想要追出去却被弟弟硬拉住。她以为这个夜晚就这样结束了。所么无聊啊,只流了那么点血而已。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罪孽深重。正当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尤殊清挣脱开了弟弟的手,冲出大门外。齐筱玉从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尤殊波身边走过,抱着看戏的心态走出酒吧大门,以为可以看到哥哥和那个女人拥抱在一起,却看到哥哥的车早就开走,尤殊清却倒在血泊里,她似乎是太急着冲出去追赶齐玟贤而没有注意到飞速驶来的汽车。
齐筱玉见过血的,所以她不害怕,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之前的冷漠心态和玩世不恭的立场。她想要给哥哥打电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分钟后,尤殊波从酒吧内走出,狂奔到姐姐身边,手颤抖着拨打了急救电话,等待。他自然不会注意到在很多围观的人中间还有一个幽灵一样的女人,他也不会知道那个女人的手也是颤抖的。第二天上午,尤殊清躺在病床上始终没有脱离危险期,齐玟贤却已经和LISA坐上了离开的航班,他也许彻夜给情人打电话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他自然不会知道那台手机已经被车轮轧得粉碎了。直到如今,他都以为尤殊清因为弟弟的反对而与他断绝了往来,却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这一切仿佛被造物主精心策划的戏剧,却在他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静悄悄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