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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立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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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之后,空气里明显多了些燥热。
屋外的蛐蛐儿开始不停的叫嚷着,听得久了人就变得更加烦躁。不过,往来的风里倒是多了些不知名的花香。坐在庭院中便能嗅到淡淡的香味。
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至于他,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性子。
照料我时,依旧细致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病了那些时日,没怎么见到猫儿。没想到它依然粘我。有时候它会趴在我的脚边,有时候我同它说话,它也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喵着,似应和着我,倒比他要话多些。
立夏那天的夜里他曾带着我出去了一趟,说是去看麦花。
当时我就没给他好脸色。
先不说我和他是两个大老爷们儿,就说他明知我看不见还偏去要看什么麦花,摆明了就是欺我看不见。
这人表面上待我如挚友,行为处事却截然不同。真是表里不一。
心里对他的厌恶顿时翻了几番。
出去的时候,依然是他走在前头,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追随在他的身后。
隐约记得是下山的路。
只是下的什么山,最后又停在了哪儿,我却是丝毫不知。
我唯一晓得的便是他那句极轻的“到了”,而后他没有再开口。
我心里憋着火自然也没有开口的道理。
那时候本是入夜,我俩又谁都没有开口的打算,所以一时间,我耳边听到的最清晰的声音除了我的呼吸声,便是他的呼吸声。
我蓦地响起,当时看完庙会,他将我背上山时,迷迷糊糊中听到的也是他那浅浅的呼吸声。如今想来,我当时怎么就睡过去了?明明他的声音我才听了只有半月,明明他于我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是那种容易在陌生人后背上睡去的人?
纵然我记不得所有,我也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当时,鬼使神差了吧。
我垂了垂眸,扫去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我觉得自己更加不了解他了。我不知道我们俩这么干站着有什么意思,也更不知道这入夜了的麦花究竟有什么可看。
忍了又忍,我终究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可以回去了,嗯?”
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他继续这样一言不发的傻站着,大不了我带着猫儿摸回去就是。
好在,他开了口:“很漂亮。”
他的话永远很有他的特点,说的莫名其妙,而且没有前因后果,让我永远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耐着性子追问了一句:“什么漂亮?”
“麦花。”他回答道。
我一阵气结。
这人,这人当真过分!故意挑着我看不见的东西说,还一副喟叹的模样,分明就是欺我看不见,搁我面前炫耀!
我气得浑身发抖,垂在袖中的手更是猛地攥紧。只怕他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的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他却仿佛从未察觉,动也不动。
半晌又听他道:“如果有一天。”
我扭过头,不愿再听下去。反正话无好话,听不如不听。
他继续道:“你能看见这世间的万物。”
“泽琰。”
一声沙哑的唤道,然后我听见他最后问出口的话。
他问我:“泽琰,你愿不愿看一看我?”
后来,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好像反问了他,问他是我的谁,我为何要看他?
他欲言又止良久,才淡淡的“哦”一声,
“哦。”他淡淡的打断我的话,平静地开口道:“是我不该妄自菲薄。”
我冷哼一声。
他轻声道:“夜深了,该回去了。”
我正回忆着,他已经端着饭菜走到桌边。
一边放着饭菜,踏一边说道:“吃完饭带你去山下裁两身衣服回来。”
回忆太耗费心神,我半天才应了他一声。
他吃饭的声音极轻,饭菜很香,我却没有什么胃口。
“怎么皱眉?可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这声音出现的突然,吓得我差点抖落手上的筷子。然后就感觉到一只手探到我的面前,微微掠起的风让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教他摸了个空。
我犹未反应过来,那只手又慢慢的缩了回去。片刻又听他道:“不想吃饭就喝些汤吧,这鱼是山间小溪里捉来的,鲜的很。”
随后一只有些烫手的碗被塞进我的手中,我听到他又劝道:“趁热喝。”
淡淡的鱼汤味从我手中的碗里飘来,嗅不出鱼腥味,反倒加了葱花,有一股子诱人的香味。闻着这香味,我就能知道这鱼汤煮的极好。
只是我端着这碗鱼汤久久都未动手。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而且眼上覆着那指宽的白绫,便是有什么神情也被挡的干干净净,他同样看不到。
即使如此,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久久地落在我的身上。沉默许久,我放下汤碗,抬头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打破了沉默:“我是谁?”
他答道:“泽琰。”
我继续问道:“你又是谁?”
“你的好友。”
还是这样的答案,没有一丝迟疑。我咬牙又问道:“我当初究竟予你何等恩惠,竟让你这般掏心掏肺的为我?”
“你只要记着你是泽琰,我是你的好友,其他不用管……”
我手一扫,将桌上的汤碗扔了过去。
汤仍旧有些烫手,如果沾在皮肤上,只怕也要红肿好几天。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他对我说出敷衍的话的时候。
什么叫只要我记着自己是泽琰就好,记什么叫记着他是我的好友就好?什么叫其他的都不用管?
我喘息着,浑身气得发抖。
他却轻声说道:“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别动气。”
这话不知怎的竟彻底惹怒了我,一腔怒火腾得攒起,烧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来。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