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展无

1、立春╢

　　《泽琰》

　　楔子
　　-若我一日想不起你，你当如何？
　　-我便再等一日。
　　-若我一辈子都想不起你，展昭，你又当如何？
　　-我……

　　醒来的时候，淡淡的草药味在鼻尖弥漫，闻久了，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我伸手摸了摸眼睛。
　　指宽的白绫附着在上面，白绫里包裹着说不上名字的药草。
　　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习惯性地摸索起来，床头的矮凳上摆放着叠得整齐衣衫。每次都放在相同的位置，我手一伸便能摸了个正着。
　　忍不住想要赞叹一声，这放衣服的人记忆力真好。
　　说到这人，我却也是不认得的。
　　只是我自混沌梦境里醒来后第一个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他告诉我，他是我的朋友。我的眼睛意外受了伤，所以暂时看不见。并且我的脑袋也受了伤，所以忘记了一些事情。
　　比如我是谁。
　　比如他是谁。
　　这些，我统统记不起来。
　　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不知该想甚么，该念甚么。更重要的是，只要一想，脑袋就会剧烈的疼痛，痛的次数多了，我也害怕去回想了。索性我这个朋友对我不错，吃喝皆是不必愁的。
　　只是，这人说话不多，最多说的话，还是我的名字。
　　他叫我泽琰。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琰者，美玉也。
　　我心里将这名字勾画了几遍，愣是找不到半点熟悉的感觉。许是我的脑袋真的伤的狠了，连自己都忘了。
　　叹了口气，我探手过去，拿起衣服慢慢地往身上穿。
　　我虽然看不见，却能摸的出来，这衣服的布料是极好的，穿在身上也非常舒服。
　　闻起来还有淡淡的皂角清香。
　　穿好衣服，我摸索着走下床。床头放着一只竹竿，上面被人细心的包着软布。我拿起竹竿，却没有用，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向门边。这段路我已经走了半月有余，早已摸透了路线。缓缓打开门，就听到一阵阵铃铛声。这人也是聪明，在房门上镶上三四个铃铛，一旦我推门，铃铛作响的时候，他就能知道。
　　果然铃铛响了没多久，我就听到脚步声在我身边响起。他似乎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帮助，所以我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只是站在我的身边，却没有动。直到我跨过的时候，他才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我，让我洗漱。
　　细心之至令我咂舌，我到底以前给过他少恩惠，才能让他这般无怨无悔的照顾着我。我曾试图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是他一言不发，我就不再询问了。
　　洗漱之后，被他带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石凳上垫着软垫，很舒服。他将一碗粥送到我的手里，温度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我有时候有疑问，他是怎么做到恰到好处的？只是我问十个问题，九个半他都不会回答，像块木头似的。
　　不过他的粥真的煮的不错，挑食如我在吃完之后也是意犹未尽。吃完粥，我舔舔唇就听见他说：“休息会儿我带你下山，今日有庙会。”
　　他的声音十分的嘶哑，第一次听到或许会被吓到。大概这就是他话少的原因。不过现在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他说的下山，自我醒来就没出过这一方小院半步，如今有机会出去，简直是迫不及待。
　　好不容易等他收拾好了碗筷，就听见脚步声停在我的面前，可是迟迟听不到有什么反应，我不得不问了一句：“怎么了？”
　　“趴上来。”
　　简单利落的三个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背我。不过，我好歹是个男人，被个男人这般照顾已经了不得了，还要被人背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却不料——
　　“不去了。”
　　又是这简短的三个字，气得我直磨牙。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可是为了去看庙会，我不得不妥协。慢慢地俯下身，右手摸索着，碰到之后，整个人伏了上去。
　　然后感觉到双脚离地，有些不适应的搂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稳重的脚步声。我皱着眉，没有被他背着还不知道，他瘦的厉害，背上的骨头戳的我隐隐作痛，可是很安心。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的时候，他还在走着，我不免有些担心。正常人连续走一个时辰的山路不休息就会受不了，何况他还背着我。我就算再轻也是一个男人。
　　“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
　　回答我的，是他浅浅的喘息声：“到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耳朵里已经能听到人的嘈杂声了，与山间草丛里的鸟兽的声音完全不同的声音，原来已经到了山下吗？
　　我被小心的放了下来，往来人声如潮，我却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听得，就会变得敏感，这些声音此时听起来竟有些刺耳。
　　我正皱眉，突然左手被人牵起，吓了我一跳。还不待我甩开手，就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小心走丢了。”
　　我的心蓦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就为了这五个嘶哑的字。我竟忘了抽回手，掌心对着掌心，他手中的茧磨的手疼。我被他拉着，穿过人群，游了一场看不见的庙会。
　　回山的路上我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他小声的叫着我的名字：“泽琰，泽琰……”
　　这些声音夜风也吹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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