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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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香点头，忙从春香的手中接过一件大红色绣菱花纹的袄裙与澜夕换上，澜夕抓着袄裙看了半晌，她已经许久没有穿过如此明艳的颜色，守寡的那些日子，她常年茹素不说，连衣物都是黑白两色，明明当时她方才十六岁，最是少女明艳爱俏的年纪，却穿的如同老妪一般。如今既得了机会，她自然不会推拒，忙让莲香换上。
“姑娘，你且披上。”
春香拿出水貂披风给澜夕披上，“姑娘，可去老太太处？你的身子？”
“无事，去吧，奶奶怕是等的心急了，她打小便疼我。”
老太太的宅院离澜夕所居的东南院并不远，府上有温泉也就这么一处，总计也就置了两个宅院，其中一处是澜夕所居东南院，另一处便是荣寿院。只如今澜夕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从十五岁出嫁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而今整个四十年过去了，她走的很慢，生怕这是一场梦，走的快了，醒得快，就没了。她扫视了四下，望着抄手游廊那处她亲手所植的绣球花，开的极为的茂盛，一簇簇粉团儿，云遮霞蔚，一阵风过，护花铃轻微的响着。
澜夕走在青石小路上，拾级而上，就瞧见一人站在那处，那人是张妈妈，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和澜夕都是从乡下上来的，对澜夕平日里最是疼惜。
“张妈妈，这是怎的了，又再训人……”张妈妈回头一瞧，就瞧见了叶澜夕。
“啊，大姑娘你不是方才落水，怎的这个时候来了啊，这要是受了凉了如何是好？春香，你怎么伺候大姑娘的，平素我都是怎的教你们的？”张妈妈板着一张脸，便开始训斥春香。
春香咬着嘴唇，虽说委屈，亦不敢言语，府上的人谁不知晓张妈妈管教丫鬟手段最是严苛，谁人说情都不买账。
“张妈妈，你切莫数落春香，都是我主张来的，祖母可睡了？”
张妈妈忙上前迎澜夕进去，“大姑娘，外间风大，你快快进来，老爷和夫人都在屋里，老太太没睡呢，表小姐也在。”
澜夕提裙而行，张妈妈自是陪着她走了进去，她一走近，侍奉在门边的两个丫鬟就忙向她行礼，随后就打起帘子来：“姑娘，方才老太太还念叨你呢。”
身着紫色比甲的丫鬟轻声说道，澜夕依稀还记得，她叫芍药，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后来她出嫁，据说指给叶阿爹的门生，后来阿爹落难，无人相助，她还去牢里瞧过，送过饭，也算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澜夕想到这里，就朝着她点了点头，随后芍药就上前替她脱下披风。她连并春香等人就走了进去，老太太的屋里和她的屋子一样，都有温泉水缠绕，屋内四季如春，她绕过了那道十二折屏风就看到临窗的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地上还铺着从波斯国得来的绣着拓燕的绒毯。老太太如今就半靠床上，拥着绣五蝠献寿的锦被，叶伯山和徐氏两人都站在老太太身边，还有一大约和澜夕差不多年纪的女子，也立在跟前。此人名唤李秀莲，说起此人澜夕恨得牙都痒痒的，她阿爹在前世被人诬陷下狱，与她脱不了干系。
“澜夕姐姐，你来了啊。”
李秀莲今日身着月白色挑线裙，她长得白皙，如今正值年华，容貌虽说不及澜夕，却也是一副好颜色，她见澜夕来了，一脸盈盈笑的走到她跟前，上手就要去挽她的手：“澜夕姐姐，你没事便好，我原本是要去瞧你的，可老太太说，怕扰了你休息，如今瞧着你没事，我心里也是欢喜。”
若是不知此人前世做了什么，澜夕瞧见她尚能笑得出来，知晓她后来做的腌臜事情，澜夕就恨不得现在就撕破她的脸皮。前世就是李秀莲起头告发叶伯山，说他不顾长幼伦理，奸污了她。
想叶伯山堂堂国子监祭酒，德高望重，桃林满天下，被人如此指控，一时间上京哗然，最终叶伯山就被革职调查，随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直接导致了叶伯山失势，下狱，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自己的阿爹自己清楚，叶伯山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一切都是李秀莲诬陷与他。
“澜夕来了，快点，快点给奶奶瞧瞧，那个天杀的，不长眼竟然来谋害我们家澜夕……”
老太太偏宠澜夕，自然认为澜夕那是处处好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张妈妈最是心细，忙替她端来一小杌子，澜夕上前瞧着老太太，老太太今年也是六十有一，早年偏瘫在床，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又添了新病症，视物不清，她上前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奶奶，我无事了，你切莫担心。”
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在老太太的手上，老太太顺手一摸，“澜夕，你怎的哭了，我方才与你爹爹说了，此番定是小侯爷的不是，我们家澜夕长得美，就用这般下作的手法，实在是可恨……”
“奶奶……”
听到老太太如此说话，叶澜夕再也忍不住的哭的更凶，她将头埋在老太太的手间，任由老太太那带着老茧的手拂过她的脸，感受着这份真实感。
想起前世阿爹下狱，叶家垮台，徐氏自不会去照看老太太，据说老太太是被活生生的给饿死的，死了一个月，死在夏天发臭了才被人给发现，而她那时却被牢牢的困死在定远侯府，因要守寡，她哪里都去不得。
“哭什么呀，无事，天塌下来还有我呢，还有你阿爹，伯山啊，定远侯府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他们这是在装傻充愣吗？”
叶伯山冷笑一番，负手而立：“装傻充愣好啊，我还就怕他们不装傻充楞呢，待我修书一封于明初。此事我自有妙计，阿母你也无需挂怀，我叶伯山的女儿，何愁嫁！倒是小侯爷，先前已经死了三位夫人，我还怕他克了囡囡呢。”
说起小侯爷沈临，此人确实是死了三位“夫人”，说是“夫人”还有些牵强，确切的来说，是未过门的夫人，都是定亲之后不久就接连出事过世了。一时间有关于沈临克妻的传言在上京也算是流行，即便如此，盖不过沈临乃是一个有才之人，又长得玉树临风，加上又是高门之后，上京的那些小娘子们人人都还肖想嫁给他。
“老爷……”
徐氏揉了揉帕子，她正是想说，沈临的前三位夫人即便是定亲之后过世的，那也是有原因，都是意外。而叶澜夕的名声在上京委实不好，如今又出了落水一事，更是不好。徐氏总是搞不清楚叶伯山哪里来的勇气，能说出此等话来。
“是啊，澜夕姐姐这般好，怎会愁嫁呢？不似我……”
李秀莲见众人不言，忙凑了上来，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绣鞋，一双手搓着帕子。
李秀莲是叶澜夕娘家舅舅的女儿，一想起她舅舅一家，叶澜夕也是恨，想着她阿母那么好的人，怎会有那么不争气的舅舅，想着阿爹入狱后来的事情，她虽是不清楚，也知晓是她娘家舅舅在乡下借着叶伯山国子监祭酒的名号，大肆的敛财，说什么可以助他们考取功名，拿到国子监名额之类的，后来出事情，她舅舅反咬一口，全部都是叶伯山授意，他是迫于叶伯山淫|威才那么昧着娘心干得，为此还不惜牺牲了自个的女儿。
以前叶澜夕与李秀莲素来交好，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而今她岂能再被此人所蒙骗。
“秀莲你切莫乱说，等你再大一点，让你姨夫给你说一门好人家，不求高门大户，寻一个读书体面人家，嫁了一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李秀莲不言语了，还站在那里。
叶澜夕是知晓李秀莲的心大着呢，她可瞧不上那些读书体面人家，她想嫁的就是高门大户，奈何她娘家不得力，只能求靠叶伯山，前世她就是见叶伯山在她婚事不用心，只是将她说了一个普通的修撰，她心里有气，才被人收买，做出那等下作的事体来。
“老爷，夫人，了空大师求见。”
“他来了？”
叶伯山微皱眉头，“阿母，惜欢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见吧，我也有许久没见他了。”
了空大师？惜欢？
步惜欢！
澜夕想起此人是谁了？她之所以那日去了白马寺，与此人也是脱不了干系，此人名义上算是叶澜夕的表哥。此人至孝。因母亲体弱多病，久治不愈，他便以身侍佛，乞求母亲安康，说来也是，自从他出家为僧之后，他母亲的身体倒是好转了不少。
想着前世，她阿爹后来平反，也有助于他。只是可惜，当时她阿爹下狱的时候，他人在天竺，求取真经，不然以步惜欢的个性，定不会袖手旁观。
后来他还进入侯府，瞧过她，告知她，她阿爹和祖母都已经安顿好，让她切莫担心，若是有事情，可寻人带信与他，他定会相助之类。只可惜当时的她早就心如死灰，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老爷，那日大姑娘就是去瞧他才出事情，此番还让他们见吗？虽说了空大师如今是僧人，可到底男女有别，怕是……”徐氏忍不住说了一句，她都快憋坏了。
“不是还有你我吗？惜欢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若不是此番事体，我瞧着惜欢挺好，出家为僧如何，他为何出家，还不是为了他阿母，此人至孝，你等妇人啊，妇人之见。”
徐氏被叶伯山一呛声，顿时没了言语。
“老爷，了空大师来了。”
叶澜夕听闻，就放眼望去，就见一人走得缓，风低起，外间不是何时飘起小雨来，他手持一枝青竹油伞，雨珠如玉翠滴落，他一袭素白袈裟缓步而行，走入抄手游廊，伞收起，风拂过，身形挺如玉竹，君子如竹，说的便是此人，他如今已然瞧见叶澜夕，朝着她轻轻一点头，风似休住，他走上前来，道：“贫僧了空，见过叶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惜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