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爱情往事》薛神骏

42、古塔夜谈

　　第四十二章 古塔夜谈

　　杜春烟在我送她回家过程中突然的态度转变，并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我只是觉得可能是我的错觉，就算有事也没什么大事。倒是中年保安的态度刺激了我。我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小区保安为什么这样狗眼看人低？我敏感的心不免觉得，社会正如我奶奶小时候教我的，充满邪恶，一个人出门在外，必须好好地保护自己。
　　中年保安激励了我，我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他越是瞧不起我，我越要活得更好。他越是反对，我越是要做。我下定决心要给杜春烟写一封感人的表白情书，但轮到落笔时，我总是理不清头绪，深怕写坏了哪怕一个字，因此除了写上她的名字，我并没有写下多少字。我懊恼地上床睡觉。我上床睡觉时，他们三人都已经睡了。
　　我隐隐约约听到程胖子在说梦话：“……小天，我下次陪你到古塔边玩……”我沉重地叹息一声。痴情的胖子能否真的从失去小天的悲伤中走出来？我没有答案。
　　第二天，一切如旧。
　　教室讲台前的黑板右上角横写着“离高考还有56天”，底下竖写着“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两排字形成一个直角。数字是由红色粉笔写就的，其他字是由白色粉笔写就并由蓝色粉笔框边的。
　　杜春烟一如既往地来到教室，上课、休息、做题。她没有主动和我说话，我对她打招呼和微笑时，她像平时一样回应。我开始觉得，昨夜她没有心情不好，大概是我的错觉。
　　晚自习下课时，我热情地问杜春烟，是否需要我送她。她淡淡地拒绝了我。她说，他表哥杨在民会来接她。我有点难过，但强装无事，说那我送你上车吧。杜春烟没有摇头。
　　我和她走出教室，走过教室前面的空地，再穿过一个狭长的小巷子，来到外面开阔的马路上。
　　杨在民穿着洁白的衬衣，靠着一辆黑色现代轿车的左前门，见到杜春烟后立即微笑并挥手，迅速从左前门走到车子右前门，打开车门，等着杜春烟进去。
　　杜春烟见到杨在民，满脸微笑。她对我简单地告别后，被她热情的表哥半推着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杨在民啪地一声把车门关上，也没看我，径直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并很快发动了车子。
　　杜春烟摇下了车窗，微笑着对我挥手道别。
　　我勉强地露出笑容，并对杜春烟挥挥手。我被杨在民的态度弄得很不爽，他每次见到我都这样，就像我不存在一般。
　　刚下晚自习，路上的同学非常多，车子一下子无法开走，杨在民摁得喇叭直响。
　　杜春烟道：“在民哥，没关系的，都是同学，别摁了。”
　　杨在民没有再摁喇叭，车子缓缓开动了。
　　“你爸怕你被居心不良的同学带坏了，给我下了命令，让我以后每天都接送你！”杨在民声音非常大，我感觉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你有事的话，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杜春烟甜甜的声音。
　　我迅速地掉头走了。一方面我对杨在民的态度不满，另一方面，我对杜春烟对杨在民那么亲切，那么顺从，感到不爽。我在想，她为什么要坐副驾驶？挨他那么近？为什么不坐后排，后排那么宽阔？坐得那么近，还笑嘻嘻的，什么意思？
　　我一直不太喜欢杨在民，所以只要他来接杜春烟，我一般不去送她，哪怕只是送她到马路上，今天算是例外。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狠狠地骂自己：简直是犯贱，又被他鄙视了！什么在民？搞得这么韩国化？崇洋媚外啊？应该叫杨灾民才对。
　　我改变主意，先去了凤鸣河边。这些天来，发生很多事，我想吹吹凉风，理一理头绪。
　　我在凤鸣河边地势较低的防洪堤上散漫地走着时，突然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我仔细一看，发现是贺云潭和郭雅寒蹲在偏僻处讨论诗歌。他们面对着河，十分投入。
　　凉风吹起了郭雅寒的长发。作为一个典雅孤傲的美女，郭雅寒不太喜欢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她是从梦江市转过来的，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所以和班上同学玩得并不熟。
　　郭雅寒和贺云潭虽然是情侣关系，但他们孤傲的性格，使得他们并不像很多情侣一样，天天腻在一起。他们多数时候很平淡，只是偶尔疯狂。疯起来的时候，他们可以通宵讨论诗歌，或者到网吧通宵看电影玩游戏，甚至到凤鸣山上彻底不归，但是多数时候，他们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平淡。不熟悉他们的人，不会认为他们是情侣。这次我好不容易发现他们混在一起，忍不住想偷偷观察观察。
　　他们没有发现我。我在他们身后观察了很久。他们除了激情澎湃地讨论诗歌之外，并无不轨行为。郭雅寒是淡然的，贺云潭则是激动的。我觉得无聊，于是走开了。
　　我在高塔边意外碰到罗飘鹤。他刚打完电话，似乎刚刚和别人争论过。
　　我笑道：“罗帅，我意外发现潭子和郭雅寒深夜在河边讨论诗歌，激情澎湃，可惜我看了半天，他们除了讨论诗歌，傻都没干，正是难为了潭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
　　罗飘鹤有点萎靡地道：“潭子是个疯子，今晚他只是在诗歌上疯狂，保不定昨晚他在郭雅寒身体上疯狂。”
　　我笑道：“不然怎么叫骚人呢？！”
　　罗飘鹤道：“别说他了，老曹，你不是去送你的杜春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叹息道：“哎！别提了，杨在民开车来接她，用不着我了，人家开的是豪车，比我用两条腿送她强多了！”
　　罗飘鹤有点吃惊地道：“杨在民是不是对杜春烟有意思？怎么不依不饶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表哥？日夜接送，无怨无悔？再说他不是大老板吗？生意应该很忙才对！”
　　我恼火地道：“我哪里知道？不过我看杜春烟还是挺喜欢他来接她的。”
　　我们继续围着古塔散步。古塔周围用铁栏杆围了起来，铁栏杆早已锈蚀得不像样子。
　　罗飘鹤沉思了片刻，道：“看来他对杜春烟的确有点意思，不过年龄差了七八岁，杜春烟老爸会同意？”
　　我假装漠然地道：“谁知道？”
　　罗飘鹤对我的态度有点不满，道：“老曹，你怎么一直没有行动？你怎么回事？杨在民长得比较帅，是你的强大竞争对手，你不奋起直追，还在这里装什么毫不在乎？”
　　我黯然道：“我挺不喜欢杜春烟对杨在民那热情劲的。他们要是那么般配，那我成人之美好了。”
　　罗飘鹤骂道：“老曹，你他妈的简直是混蛋！你连追自己喜欢的女生都不敢，你还敢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有那么挫吧，我心想。
　　罗飘鹤继续道：“老曹，我以前以为你是稳重，但我现在发现你是胆小，我们上次深入地交流过，我以为你有改进，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你喜欢一个人，因为出现一点挫折就放弃？那你算什么？算懦夫，知道吗？”
　　“你别这么大声，旁边还有同学呢！”我环顾了四周，喃喃地道，我——我有自己的节奏。”
　　罗飘鹤猛笑一声，降低声音道：“你有什么节奏？老曹，你知道吗？离高考只有50多天了，杜春烟起码得提前半个月离开凤中，甚至提前一个月，你没多少时间了，知道吗？等她到了世都，我看你更加没机会了。”
　　我被他点醒了，有点难受，道：“更加没机会？这么说，你现在也认为我没多大机会？”
　　罗飘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得抓紧时间，抓住机会，倒追男生的女生也是有的，但太少了，杜春烟不属于这种类型。我看的出来，她不讨厌你，如果她讨厌你就不会一直和你同桌，就不会一直让你送她回家。但不讨厌你，不意味着就喜欢你，就会和你在一起。你要主动，主动追她，告诉她你的想法。”
　　我道：“罗帅，说实话，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白。”
　　罗飘鹤道：“老曹，你是闷骚型，要实在说不出口的话，就写信给她吧。你文采很好，我有经验，我们一起合作，写出一封让杜春烟动心的情书。”
　　我道：“我想过很多次，也写过很多次，但一直没有给她。除了我家庭的原因，我还害怕，一旦给了她，她若对我毫无兴趣，会从此不再理我。现在我没向她表白，至少她还和我在一起。”说到最后，我有一种强烈的悲伤。
　　罗飘鹤骂道：“真是没出息！她现在和你坐一起，让你送她，你不珍惜。等她被别人追走，你只有坐在角落里哭泣了。杜春烟那么优秀，不可能一直空着男朋友等你。你曾告诉我，世都大学还有一个叫萧准克的，对她有意思。他们都虎视眈眈！就你不知道着急！老曹，你真的甘心在感情上，一直做坐在角落里的人吗？”
　　我眼泪冲上眼眶，迎着河边的风，厉声道：“我不愿意，我绝不愿意！如果不能和杜春烟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会有多痛苦！”
　　罗飘鹤道：“既然如此，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你就找机会告诉她，你喜欢她。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有机会就抓住机会！如果她一开始拒绝你，也不要紧，爱情哪有那么顺利的，你就锲而不舍地追她，展示你的痴情和真心，直到她接受你。”
　　我背靠着古塔，夏天的炎热在古塔上尚有余热，我感觉到背部被古塔烤热。远远望去，凤鸣山如巨大的猛兽俯视着我们。
　　我理了理头绪，道：“谢谢你，罗帅，在感情上，我不如你洒脱和勇敢，我会努力克服自己的懦弱，直面问题，不再一味地躲避，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和她能否在一起，还得看缘分。”
　　罗飘鹤的碎发被夜风吹起，如刀削的脸庞清晰可见。他拍拍我的肩膀，道：“老曹，加油！杜春烟对你应该还是有好感的。你怎么做，我尊重你！不过，听兄弟一句劝，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要轻易放弃，否则我们会遗憾一辈子！”
　　我点点头，道：“我会的。谢谢你！”
　　罗飘鹤建议我们去找贺云潭和郭雅寒，看他们在干什么。我们偷偷地往刚才我发现他们的地方走去。大约五六分钟后，我们到了那附近。
　　夜色已晚，四周无人。
　　我们发现离贺云潭和郭雅寒讨论诗歌的地方五六米远处有一堆很高的杂草，有两个人躺里面亲热，声音不大，但清晰可闻。我们的位置比较独特，刚好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我们顿时来了兴致。不过他们明显不是贺云潭和郭雅寒。
　　我们不怀好意地猛咳几声，假装中老年人的样子，那两人被我们惊动了，男的慌忙抬头东张西望，女的用松开的衣服裹紧自己。杂草被压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忍住笑声，罗飘鹤兴奋得像只发情的兔子。
　　没多久，他们慌忙跑出来。那女的路过我们身边时，我清晰地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就是理复一班的贝思则。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文二班的两位帅哥。”贝思则见来者是学生，由紧张变为从容。
　　她肤色较黑，黑而媚，平时昂首挺胸，胸部不大，但挺得厉害，脸上常似笑非笑，热情奔放，全校闻名。倒是那个男的，捂住自己的脸，慌慌张张地跑远了，连贝思则都不顾，我们也没看清楚他是谁。
　　“你们真是好雅兴，好一对露水鸳鸯。”罗飘鹤笑道。
　　“怎么？罗大帅哥不泡妞改装神弄鬼了？还带上我们的小作家。”贝思则浪笑加讽刺。
　　我因为偶然创作写文学作品，有些同学叫我小作家，这个名称不知不觉传遍凤鸣中学补习部。
　　“我们是野遇鸳鸯，无心打扰。”罗飘鹤点起一根烟，道，“不知道刚才是哪位帅哥，有这样的好福气？”
　　贝思则不屑地道：“切，帅哥个屁，胆子这么小，自顾自己逃命，一点风度都没有，我再也不会理他。”
　　罗飘鹤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道：“都说女人的心如天上的云，还真是没错，刚才你们还那么亲热，现在就翻脸不认账了哦。”
　　贝思则不以为然又仿佛有点吃醋地道：“狗屁，再怎么亲热都比不上你和你家潇潇吧。”
　　我们一起回到凤坪村。一来一回，贝思则和我们尤其是和罗飘鹤熟悉了。在他们之间，我感觉自己很多余。我从贝思则直白的话语中明白，贝思则很早就对罗飘鹤很有好感，可惜罗飘鹤只钟情于秦潇潇。她虽不认为自己姿色逊于秦潇潇，但看到罗飘鹤如此痴情，也只好忍痛放弃。
　　“罗飘鹤，如果秦潇潇放弃你，我愿意等你！”贝思则一脸诚恳。
　　罗飘鹤没说话。
　　贝思则大方地挺着傲人的胸脯，敞亮地道：“当然，如果你们在一起，我祝福！如果不在一起，则可以考虑一下我，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罗飘鹤很肯定地道：“谢谢，但是一定没有如果，我绝不会放弃秦潇潇。”
　　“那如果她放弃你呢？没想到你这样的帅哥，还怎么痴情。”贝思则神秘地笑道，“行了，我的话一直算数，再见！”说完，她洒洒脱脱地走了。
　　她住的地方比我们的近。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罗飘鹤突然道：“我想潇潇了！”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贝思则，还是因为男生周期性的体内荷尔蒙飙升，道：“对了，秦潇潇离开这里两个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我一定会改变她。”罗飘鹤信誓旦旦地道。他的语气和神情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我们进入寝室后，洗洗就睡了。半夜里，我又听到程万钧说关于小天的梦话。贺云潭半夜里又起来唱歌，不过他是到瞭望台上去唱。没多久有人抗议他影响休息，他把自己关在洗澡堂里唱歌。
　　他的歌声都是关于青春和人生的，大多消极和颓废。我在床上听着他破窗而入的歌声，觉得无比悲凉。
　　我感觉人生犹如一条深山小路，充满未知，曲曲折折、迷迷离离、忧忧郁郁通向远方，我们不得不负重前行。我感到自己需要一个侣伴，特别需要一个侣伴，我不知道杜春烟能否成为我的侣伴。我爬下床，打开台灯，用布遮着光，开始给她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