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快意恩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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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世转生在江家，阿昭真的以为这一辈子只需要躺着做人生赢家的。
在公侯高官遍地的京城，江家只是一个不甚起眼的中等人家。
江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虽然都有着官身，但职位都不高，好在两人也不是那好弄权之人，家中又有良田店铺，足以过着平淡富足的日子。
两人是嫡亲的兄弟，感情和睦，兄友弟恭，虽是在父母过逝后分了家，但只是一道矮墙隔开，中间还通着个月亮门，名义上是两家，实则是过成了一家。
江大老爷有三儿一女，江二老爷则只有两个儿子，因着长辈和睦，底下的儿女们亦是兄弟姐妹相亲相爱，这江家实实在在是一个普通又和美的家族。
阿昭生在江二老爷一脉，是其长子江禹的长女。
江禹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不但生得俊朗不凡，本身亦是才华出众，十七岁就中了秀才，二十四岁时中了举人，是个真正的青年才俊。十六岁时娶妻邱氏，邱氏闺阁中亦有才名，不但容貌秀美，极擅音律，古筝、洞箫、琴笛皆精，尤工琵琶，两人自成婚起，便夫妻恩爱，诗词相和，曲歌相唱，真真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婚后一年便生下了长女阿昭，只是此后数年，邱氏都不曾有孕，让夫妻颇为遗憾，但医师诊断，两人身体都很健康，只是缘份没到而已。
虽没有儿子，但江禹对妻子既无怨怪，亦无二心，而家中长辈也很开明，只说若真无子嗣缘，日后从兄弟中过继便是，半点没有休弃或纳妾之意。
阿昭虽是个女孩，但江家第三代中却只有她一女，其余四兄弟生下的都是儿子，所以家中上下皆十分宠爱她。
生在如此简单和睦的家族，阿昭真真是蜜糖里泡着长大，足足过了九年的悠闲日子。
前三辈子虽然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过的，也都过成了大有成就的人生赢家，但实话实说，也是辛劳了三辈子的。
所以这辈子要不要就这般简简单单的长成个傻白甜，以后顺着长辈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小郎君，也过着如父母这般清净和美的小日子？
在阿昭还没想清楚这辈子要不要休息一番，过一下不动脑子的人生，这美好的生活便被打破了，转眼间便家破人亡。
这一切的起因便是生得俊朗非凡的江禹被陈国舅的女儿陈二娘看中了。
陈家本只是个开着油作坊的小商户，只因陈国舅的妹子生得十分貌美，又不甘平凡，于是宫中挑选宫女时她便入宫了，为着的自是搏一番荣华富贵。
而凭着美貌，再加上十二分的手段，陈娘子很快便承宠了，又生下了皇子，一路从宫女升到四妃之一的淑妃，也不过用了两年。而从她得宠之日起，陈家便起来了，十多年里，不但有了金山银海，还得了个侯爵位，外头也抖数着称起了国舅爷。
陈二娘是陈国舅的次女，虽有嫡庶儿子十数个，但因长女夭折，家中仅此一女成人，又在自家妹子身上得了甜头，是以陈国舅一点也不嫌弃女儿，反是极为偏宠。
陈二娘本是有夫之妇，在她到了婚龄时，陈家已发了家，是以嫁的夫家亦是不差，乃是翰林院林学士家长子，当年也是个才貌出众的俏郎君，只是与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江禹一比，却是大大不如了。
陈二娘不过是在一次游园会中撞见了江禹一面，却是一见钟情，而后她便不顾名声，亦不顾有夫有女，直接强压着与林家和离了。归家后，就央着陈国舅派人来江家说亲，要江禹休妻另娶。
江家自然是不可能应承。
先不说江禹与邱氏夫妻情深，就说如今多年不曾有孕的邱氏已是有了七个月肚子了，好几个医师诊脉后都说是个小郎君，夫妻正满怀期待的等着爱子的降临，怎么可能答应休妻。
陈二娘自记事起，家中已不缺金不缺银，父母都偏宠她，宫中有宠妃姑母，有皇子表弟，她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她长大了，看中了清贵翰林家俊俏的郎君，人家看不上陈家不想结亲，最后还不是畏于陈家之势，乘乘的大礼迎娶她。出嫁后，夫家侍候郎君的婢女比她美，她抬手就划烂了婢女的脸，郎君也只能忍着。郎君多看了哪个婢女一眼，她眼都不眨的就打杀了，夫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还得为她瞒着收拾着，唯恐走漏一丝风声，坏了翰林家的清誉。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从没有过不顺意的。
所以，江禹舍不得妻子是吧？
没事，人没了，自没什么舍不得了。
在被拒的两日后，是国子监祭酒家长孙的周岁宴，邱氏随江母去参加宴席，被陈二娘的仆妇拖到假山上推下来，当场摔死。
当然，传出的话自然是邱氏上假山看景，不小心掉了下来摔死了。
若她想弄死邱氏这事要做得周全而不沾己身，那必然是要时间与人手来谋划，那阿昭还可以凭着其行事的痕迹来察觉并阻止或挽救。
但偏偏她的手段又快又粗暴，完全是想做就做了，完全是无所顾忌，没有任何谋算与筹划。
直白点说，这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又蠢又毒的人，有时候真的可以攻聪明人一个不备，令其完全是不及抵挡便输了。
阿昭几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那一刻的悲伤、愤怒、懵然就不提了。
事情到这儿，介于陈家势大，江家势弱，又无哪位正义之士站出来主持公道，所以邱氏母子一尸两命后，江家虽则悲愤，但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办了葬礼。
对此，阿昭理解，也没有异议。
因为在皇权时代，没法追求公平、公正。
江家若凭着一腔热血，要为邱氏母子申冤，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被陈家及他身后的陈淑妃、六皇子碾得粉碎。
就算遇着明君，将这官司打到御前，明明白白的证明了陈二娘杀人，但皇帝也只会判陈二娘给江家道个歉，赔些钱财，最多再打陈二娘两板子了事，绝对不会让其偿命。
何况当今还是个偏宠陈氏到了是非不分的皇帝。
所以，阿昭不反对江家的沉默，这是他们的自保，毕竟一家数十口人命，不能为已死的人让活着的人也活不下去，这仇她自己完全可以悄悄的报了。
但是——
在邱氏葬礼三个月后，江陈结亲，江禹迎娶陈二娘为继室，这却是阿昭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这婚事没有什么忍辱负重为复仇的戏码，就是江禹答应了娶陈二娘，其间不外乎陈家的威逼利诱。
这事触及了阿昭的底限。
便算这婚事是为了搓磨仇人、利用仇人，阿昭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这婚事纯粹就是对权势的屈服，对利益的妥协！
这不只是表示江陈两家仇怨皆消，江家接纳了陈二娘，更是对她身后的陈国舅、对陈国舅身后的陈淑妃及六皇子的献媚。
血未干，尸未寒！
他要娶一个杀妻害子的仇人，和这个仇人同床共枕，还会和仇人生下孩子，这些孩子还会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只要想一想，阿昭就觉得毛骨悚然，恶心欲吐！
邱氏有父母丈夫，他们都爱惜她，但她在他们心中的份量却又是如此的轻巧。
邱氏母子的死，江家心中有恨有悲痛，但与江家的前途利益相比，却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人，无论生还是死，总有一些底线是不能践踏的。
看在这九年的亲情份上，阿昭做最后一次挽回，她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亲自和江二老爷及江禹说，她绝不同意陈二娘做继母。
但江二老爷与江禹，只是满怀愧疚忧伤的对她说“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大人的为难，你不知道要延续一个家族的艰辛”，然后继续亲事。
或许在他们应承婚事的那一刻，这种超越底限的行为便已斩断了彼此间的缘份。
阿昭没有将她自葬礼后悄悄做的事告之，沉黙的离开。
然后便有了婚礼当日的复仇，有了陈氏一族的倾覆。
将陈淑妃与六皇子拉下马，算是阿昭对这份血缘的最后回报。
因为在杀了陈二娘时，这仇其实便算报了，她可以走得无影无踪，但江家必然逃不过陈氏的报复，所以她干脆将其彻底覆灭。
从此再无干系，因果俱了。
江家败落，她不伤怀。
江家日后如何生存，她不关心。
离开京城的阿昭，将要开始一段未知的新生活。
脚下踏着黄土路，阿昭迎着晨风微笑，“不如以后就姓路吧。”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快意恩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