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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昭医石林 ...

  •   四月殿试后,刑部接到了新科进士刘藜代祖母田氏呈上的状子,状告庶子刘孟松夫妻为夺爵位谋害其所生嫡子刘仲柏夫妻!
      这案子一出,几乎是瞬间便传遍京城,成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出八卦热闻。
      十五年来,刘藜显然不是没有准备的,人证、物证一一呈上,刑部当值的叶侍郎一看便明了,当即下令抓捕刘孟松、柳氏当堂对质,也将原告田氏请来了官衙。
      因为田氏一辈子都被妾室、庶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亲子死了也不敢吭声,实在是懦弱窝囊至极。而刘孟松活在父母的庇护宠溺下,在刘家真是嚣张了几十年,是以完全没将软弱无能的嫡母放在眼中,完全没想过自己有被抓的一天,因此做下恶事后,也没有想过要收拾善后、杀人灭口什么的,那些听他吩咐的仆人依旧呆在府中,依旧为他办事。
      他的想法是老婆子已经关在佛堂里了,那孽种刘藜小小孩童流落在外哪里能活得下来,要么做了乞丐,要么早死了,他完全不担心被报复什么的。由刘礼、侯氏那样的父母养大,一辈子看的就是安昌府那一亩三分地,你也不能期待他是个聪明有远见的人。
      大堂下,刘孟松与柳氏锦衣华服、体健安康,一看就养尊处优;而田氏白发苍苍、形容枯槁,一看就生活困苦。
      叶侍郎都不必审就能知道这不过又是一出豪门嫡庶争斗大戏,其中内情都能琢磨得八九不离十。
      果然,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在嫡庶境况悬殊的鲜明对比下,案件很快便审理清楚,对于这种以庶侵嫡且手段卑劣的案件,基本没人会去同情庶支的,叶侍郎依法宣判:刘孟松、柳氏秋后问斩,夺爵没产。
      至于这安昌伯府爵位、产业本该是给刘藜接手的,但刘孟松承爵是经过礼部办理的,叶侍郎觉得直接报与皇帝,让上面处理更好。况且刘藜人才难得,想来承爵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而听得宣判后,田氏不顾礼仪,呜咽痛哭,几十年的憋屈,几十年的仇怨,皆在今朝倾泻。一旁的刘藜亦是眼眶通红的扶着祖母,看着刘孟松、柳氏的目光冷漠如冰。
      宣判过后,便该将刘孟松、柳氏收押,正在这时,一名衙役忽然进来禀报:“明公,堂外有刘孟松、柳氏所出子女求见。”
      堂中顿时一静,人人惊诧,要知道自抓捕刘孟松及柳氏以来,大家也基本把安昌府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其有三嫡二庶,年龄最长的嫡长女刘莯早已嫁人,不过一年便难产而亡,让知道的人都唾骂一句报应;次之的嫡长子刘芃二十三岁,已娶妻,无子,案子暴发后便迅速和离归家,显见这嫡媳也是个无情义的;再次之的是庶次女刘荷十八岁,也已嫁人,无所出;而后是庶次子刘莜十五岁,未娶;最后还有一个最小的八岁嫡幼女刘昭。
      自刘孟松、柳氏被捕以来,安昌府的两个儿子刘芃、刘莜惶惶可不安日,只会去亲戚家求助,结果无不被拒之门外。庶女刘荷则音信全无,嫡幼女早前去了密云庄子上,如今也不知收到消息了没。
      总之,留下的四个儿女似乎没一个顶事的,这会忽然听说全都来了还要求见堂官,无不诧异。
      不过无论是叶侍郎还是田氏、刘藜都不怕翻案,事实如此,铁证如山,便是几人喊冤求情都不会有改变。
      “宣。”叶侍郎决定叫进来说清楚好,不然回头闹一出拦轿喊冤的戏码才是麻烦。
      不一会儿,进来五人。前头两男一女,看身高相貌,便知这定是嫡子刘芃、庶子刘莜、嫡幼女刘昭。三人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下仆。
      几人一进来,都先望向跪在地上的刘孟松、柳氏,目含关切,刘芃更是扑过去抱着父母大哭,“阿爹、阿娘受苦了!”刘莜亦是站在一旁抹着眼泪。
      阿昭见此,微微叹息。有那样狠辣的祖父母及生身父母,她这几个兄姐却没一个像他们的,反倒是像足田氏的脾性,温顺软弱。
      叶侍朗眉头一皱。
      一名衙役上前叱道,“不得在堂前喧哗!”
      刘芃、刘莜吓得赶紧擦眼泪,不敢再哭。
      刘孟松见儿女此刻到来,倒是生出几分怜子之心,“你们回去吧,莫要理会……”想要说莫要理会我和你阿娘,可到底贪生,一时说不出来。
      阿昭打量一眼第一次见面的田氏、刘藜。
      前者苍老佝偻,满脸愁苦之色;后者中等身材,面容端正俊秀,目光清亮有神。这会两人看着他们兄妹,都目光冷漠、厌恶,但并不含怨毒之色,显见虽心怀仇恨,却都是保有了最基本良知的人。
      不由为之叹息,心头倒是一松,阿昭向两人默默行个礼,然后也不待两人理会,直接上前一步,向着叶侍郎行礼,“明公,父母犯罪,国法在前,我等不敢有违。然羊知跪乳,鸦知返哺,人亦同此。今偶得良方,可治天花,愿献此方救人,以赎父母死罪!”
      一言即出,顿时满堂震惊。
      自从知晓了家事后,阿昭便决定如此处理。
      她既不能站在父母一边,为保富贵荣华而将田氏、刘藜灭口,那不符合她的三观,也太违背她的原则。同时她也不会去帮助或者送温暖感化田氏、刘藜,几十年积下的怨愤,中间夹着三条人命,换阿昭自己都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的。
      所以,她只是平静的等待,等待着最后恩仇了结的时刻。
      但是刘孟松、柳氏再坏,毕竟是她父母,虽对她怀有功利之心,但不能否认一直对她颇为爱护。尽管阿昭对他们的人品很是嫌弃,彼此之间的亲情也远远无法与上辈子郗氏诸人相比,可是前有生育之恩,后有八年抚养,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再冷酷点说,即算与他们没亲情,但亦有因果,她不能不报。
      而如何救下他们一命,说实话,对阿昭真不是难事,她脑海里面的东西随便拿一样出来献给皇帝,不但可以饶恕他们的罪行,便是想再弄个爵位也是轻而易举的。
      但阿昭不能,因为身份、地位、年龄都不对,同时阿昭也不愿刘孟松夫妻这样的人安享荣华,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阿昭已定下此生的人生道路。
      是以,阿昭只是拿出了穿越大杀器——天花的预防与治疗!
      当然,说到药方,阿昭其实有很多,比如止血治外伤效果极好的金创药,比如治疗绝症肺痨……但这些药方必然是要长时间研究的,她一个八岁女童再怎么编也没人信啊,一不小心真要被打成妖孽了。再且,就算她编得圆满,那有功的也只会是精擅医术的医师,绝不会算到她头上。
      反而是最令人害怕的一经出现便要引发大灾难的天花,对阿昭说来,却是最好做安排。
      而且古代攻克天花就等同于科技时代攻克癌症,绝对千千万万人感激不尽。
      只有这样的大功德才能令皇帝施恩,才能国法之外留情。
      此时满堂的人包括田氏、刘藜都看着阿昭,一时都静默无语,没有人怀疑阿昭说假话,因为这种时候若弄虚作假,必然是罪加一等!
      最后还是叶侍郎先回神,“良方何在?”
      阿昭自袖中取出几张纸,便有衙役上前接过,然后呈给叶侍郎。
      古代文人基本都是略通医理,叶侍郎看着纸上的内容,面露异色,当下吩咐衙役送去太医院。
      “你小小年纪,如何得来此方?”叶侍郎看着堂下站着的小娘子,虽厌恶其父母,但必须说这小娘子生得真好,眉目清逸,肤光胜雪,仪态端雅,远超其父母、兄长,令人见之便生好感。
      阿昭不慌不忙答道:“我小时候爱去庄子里玩……”
      叶侍郎看着小娘子小大人模样的对答,家中孙女似乎没一个有这般可爱,忍不住生了逗弄之心,插口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大。”
      堂中顿时又是一静,有几名衙役更是闷笑出声。
      阿昭一窘,脸皮都有些发热,只当没听到般继续道:“我常年都要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父母爱护,担心离家远,若有个病痛甚是不方便,便在庄子里安置了位医师。”
      说着,她目光望向刘孟松、柳氏,一脸孺慕之情。此刻刘孟松、柳氏生死全系在阿昭身上,自也是殷殷切切的望着她,外人看来倒是一派温情。实际上,这医师是阿昭自己养的,只是跟刘孟松、柳氏知会过一声罢了。
      “医师住到庄子后,附近的人家若有什么病痛便也来庄子里请医师诊治。两年前,有几个放牛郎生了天花,村子里的人要烧死他们以免引发灾祸。我看那放牛郎与我一般大小,不忍心,便将之隔开,请医师给他们诊治,谁知竟然治好了。”
      阿昭说到这,眼睛亮晶晶的做出一派喜悦满足之情。
      “我与医师都觉得这天花似乎太容易治了,便都生出好奇心,想知道几个放牛郎是怎么得病的,得的又是不是真正的天花。如此这般探究下,倒是让我们知道了,原来是牛生了天花病传给了放牛郎,放牛郎是得了天花,但是症状却要轻微了许多,所以才给医师治好了。”
      叶侍郎听到这,若有所思。
      阿昭瞟一眼叶侍郎,发现这是个精明之人,“再后来我派人在附近的村子、县城走访,发现也有这样的例子,于是想着或许牛身上有我们治疗天花的方法。又与医师经过了一番研究,总算是得出了法子。牛生天花后,身上长痘,人若取这牛痘种在身上,便会感染轻微的天花症状,而这种情况下的天花基本都可以治愈,且治愈后的人都不会再得天花。”
      此言一出,顿时堂中众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阿昭,若此事为真,当为大功德一件,便是心怀怨恨的田氏、刘藜此刻看着阿昭都没了怨色,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及后代没有得天花的一天。
      阿昭招了招手,田成、田妈妈便上前,“我与奶娘一家都种了牛痘,上月金平县李家村有天花疫病,我们都亲自去了一趟,并未感染天花。田妈妈夫妻胳膊上有种痘留下痘痕,明公可令人查看,也可派人去宓萝山及李家村查证。”
      此言一出,亦是满堂一震,毕竟一个小娘子竟敢亲自去天花爆发地走一圈,只为了验证牛痘,必需得佩服她的胆量与气魄,便是刘藜亦是首次仔细打量着这个血缘上的堂妹。
      叶侍郎看着阿昭的目光已有隐约的赞叹之色,同时示意衙役领着田氏夫妻去里间确认。
      阿昭又道:“方子里记载的是如何种牛痘、期间注意事项及后期治疗,大人亦可派人依方试验。”
      不一会儿,衙役与田氏夫妻出来,衙役向叶侍郎悄声禀报。
      叶侍郎听后,道:“你所说的本官会派人确认,这良方若当真可行,必会上禀陛下为你请功。今日便到此,将刘孟松、柳氏先行关押,退堂!”
      “明公,且慢!”阿昭赶紧出声唤道。
      因她献方,叶侍郎对她颇为宽容,“小娘子还有何事?”
      阿昭一拉刘芃,“大兄,你不是还有事要请求明公吗?”
      话说,刘芃这会还是懵懵懂懂的,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要请求刑部侍郎。
      要是可以,阿昭真想自己说,但这事她实在不适合出头,只好目光望一眼田氏、刘藜,“大兄可想起来了。”
      刘芃惊醒,忙上前对着叶侍郎一礼,又对着田氏、刘藜一礼,而后道:“明公,我等窃居伯府多年,甚是羞愧,如今实无颜再与嫡支同宗同府,今恳请明公判决我们两支分宗!”
      这话一出,堂中又是一静,分宗在古代实在是大事,基本没几个人愿干,特别是从嫡支分出去,想不到今日竟有人主动请求。
      便是刘孟松、柳氏也是惊愕万分,但回神后他们便知这绝不会是长子的意思,肯定是幼女出招,只是也不知她如何要这般做。
      要知道万一他们夫妻俩被斩,那他们兄妹并无罪行,还是可以继续住在安昌伯府,毕竟名份上他们是田氏的庶孙,是刘藜的堂兄妹,甚至日后嫁娶分家都可以要嫡支负责的。同样,双方夹着仇恨,被嫡支搓磨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时,夫妻俩也不知要如何反应才好,便都沉默了。
      叶侍郎若有所思,其实分宗对两支来说才是真正好,彼此有着血仇,同在一屋檐下又怎么可能和睦。有前因,分宗这事可以夹在此案件中一起判决,也可以不理会任由他们双方自决,但他看一眼阿昭,叹息一声,“刘藜,你可有异议?”
      刘藜看一眼田氏,他们的仇人是刘孟松与柳氏,虽然厌憎仇人所出的阿昭兄妹,但也没想着要搓磨庶支来出怨气,能彼此再无干系实是求之不得,于是上前答复,“明公,嫡支无异议。”
      “可。”叶侍朗便当堂宣布,“本官便判你们两支分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昭医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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