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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下朝后,秋月白又伴随皇上至祈明殿诵经。
      平日里,皇上坐禅时,秋月白会将这一日的起居内容梳理一番,软碳触纸,总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皇上耳朵,今日,却是十分安静。皇上不解,扭头看她,却发现旁边蒲团上端坐一风华绝代女官人,将一袭官服衬得素雅清新,却犹如假人一般入了定,侧首轻抬,双眸空明,凝视着殿门口倾洒而下的日光,唇角微翘,哈,是走神了。
      皇上抿唇笑了笑,刻意咳了一声,美人回眸。
      “月白,今日朝参,摄政王之议你如何看?”这是秋月白做舍人以来,皇上第一次与她攀谈。
      秋月白起身行礼,皇上示意她坐下,重新坐好后,她恭敬作答:“月白身为起居舍人,只掌记录之事,不懂治国之事,不敢妄加评论。”
      “嗯,这样啊,”皇上眨了眨眼,“那今早摄政王令人折服的风姿可还犹在脑海啊?”
      秋月白脸红了。
      皇上无声笑了笑:“阿予自小聪明,如今封他做摄政王,我不问朝事也可心安了。”这话又像是对着秋月白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他小时候,便显露了治国之才,当时的集贤殿大学士张延本是前朝官员,在治国方略上小有名气,后追随漓渡太祖皇帝,也就是我的皇爷爷,皇爷爷爱才,纳张延入朝为官,可惜皇爷爷没多久便因战伤而驾崩了。父皇即位后,许多大臣进言张延乃前朝官员,不可予信。张延为人犀利刚硬,不为人喜,一度遭到众臣排挤,险些丧命。那时候,阿予才10岁,他小小年纪竟未受众议影响,在一次父皇查考我们的功课时,向父皇进言,他说乱世安有全臣,为固社稷之由,当择贤才而用。那么小的他,便说出此种惊人之语,了然用人之道。先帝对阿予十分赞赏,便对张延委以重用。张延也十分争气,后续制定六纲,即明礼、崇乐、熙政、正刑、劝农、经武,这六条切中时弊,对漓渡清明内政、整肃军务影响很大,使漓渡在五国之中站稳了脚跟。”
      秋月白听了皇上这一袭话,虽然不是在夸赞她,却不知因何心中喜悦。
      皇上低头轻声道:“不过,我猜他一定很后悔。”
      “后悔什么?”秋月白不明所以。
      “后悔,向先帝进言呀,月白,你是觉得国祚重要还是至亲重要呢?”最后一句,声音极轻,秋月白怀疑自己是否听清了。皇上说罢便继续打坐了,秋月白便也无需再思考这个对她来说有些复杂的问题。

      “二哥!”
      温予刚一回府,就看到温泓急冲冲朝他走来,冯殊低声道:“荣嗣王已在府中等候王爷多时了。”
      不待温予应声,温泓已经冲到温予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袖子一路拽着进了前厅。冯殊撇撇嘴,这荣嗣王虽也是王爷,但对摄政王也实在是有些缺乏礼数。

      “你为何不向皇上禀明实情!”温泓脸涨得的有些红。
      “如何不是实情?我所说均是实情,你确实没有只想着自己的安全而是游说梁丰皇帝相帮于漓渡。”温予押了口茶,云淡风轻地说道。
      “可是,我再怎么游说,终归只是个宗室公子,又哪里能说得动梁丰皇帝,还不是因为你让我交给梁丰皇帝的密信起了作用。”温泓顿了顿,“你定是许诺了梁丰皇帝什么,否则梁丰皇帝何不坐山观虎斗?”
      “不错啊,”温予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猜对了,如今漓渡内乱已平,约莫过不了多久,梁丰皇帝也该旧事重提了。”
      “你许诺了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
      “二哥!”温泓的语气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让我补缺尚书令是因为现在温氏子嗣所剩甚寥,想要我速速得以锤炼,可是现在更应该为新帝采选良家女,绵延子嗣啊,你如今做了摄政王,又将我按在尚书令的要职上,朝中谁不知你我自幼亲近,现在流言已经冒头了,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还不得让你百口莫辩,若让那有心人以此为由头挑生事端,于你不利,可该如何是好?”
      “你以为我不想为大哥采选?你看大哥现在的样子,哪有这个心思?”温予缓缓叹了口气。
      “可是越是这样,看在别人眼里越是蹊跷,流言会愈来愈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皇上不是你劳神费心寻来的,或者你寻他来不过是为了为自己铺路……”温泓越说声音越小。
      “我也管不了他人如何作想,你若信我便好好作为一番,别让你说的有心人戳我脊梁。”温予笑道。
      “我如何会不信你!”温泓脸涨得更红了,“我如今既做了这尚书令,便一定不丢你的人!”
      “好。”温予轻轻拍了拍温泓的肩,好似在安慰这个有些激动的弟弟。

      这些日子,皇上是越发的不问朝政了。每日下朝,均是至祈明殿诵经。有时,看秋月白无聊,皇上便出了禅定,与她论道一二。荣嗣王请求觐见过几次,或规劝圣上以朝政为重,或有要事相报,但基本都无甚答复。荣嗣王次次叹息离开,渐渐便不再来。摄政王倒是一次也未来打扰皇上诵经悟道。

      这一日,申时,到了下值时间,秋月白见皇上仍在禅定,不便打扰,默默行过礼后准备起身离开,却看到地面上一道斜长的人影轻微晃动着走近,虽然只是一道人影,却带着令她紧张的熟悉气息,她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抬头,好像刚刚发现他,镇静地起身行礼,摄政王冲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坐在皇上一侧,也好似入了定一般。秋月白不知摄政王何事,但见他没有留她的意思,便径自离开去内史府了。

      秋月白每日自朱雀门入宫、出宫。每日出宫,从内史府走到朱雀门,会路过勤政殿,大多时候,摄政王在殿中议事、批阅奏折。偶尔,她路过勤政殿时,摄政王会正巧走出殿门,遇到要出宫的她,她行礼后,他们会相视一笑,算是打招呼。若是再巧一些,摄政王也正要出宫,二人便可相伴而行,故作轻松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在红橙色的余晖中慢慢走出宫门,到厉府门前再互相道别。温予不爱坐轿撵,他更喜换了常服出宫,一路看看江安城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一边还不由自主地思索着朝中之事。
      勤政殿焚的香与别处不同,是特制的龙明香,香气幽淡清冽,有醒神之用,不似别处的香温软柔腻。秋月白很喜欢龙明香的味道,每每走近勤政殿,嗅到淡淡清冽的香气,便莫名地心跳很快。她笑自己,竟然对香如此不适。若是碰巧与摄政王一同出宫,一路嗅着他衣物上淡淡飘来的清冽香气,回到厉府,她便还需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缓上一缓,方可入厨。

      翌日,朝参。
      鸿胪寺卿何方墉奏秉皇上,呼兰皇室欲与漓渡皇室结和睦之好,愿将南和郡主奉予摄政王做王妃。南和郡主便是在瞻漓宫小住的贵客赛罕郡主,呼兰皇室为其改了封号,遥封其为南和郡主,认为呼兰皇上义妹,倒是显得诚意满满。
      秋月白飞快地记录着朝上之事,却不慎没把握好力道,掌中软碳折断。她突然想到从不打扰皇上清修的摄政王恰好昨日特意去见了皇上。
      她抬起头平静地望向群臣,摄政王正眉目含笑,淡然站立着。
      在朝堂之上,温予从来不肯看她一眼,她每每告诉自己,要避嫌啊,你是摄政王安排的人,不能给他惹麻烦啊。但是此时,她真的在认真地等待着,等着他认真的看她一眼,最好眼神中还应有她所期待的讯息。
      当然,他并不曾望她一眼。
      只听到群臣纷纷地议论。有些人认为呼兰此举颇具诚意,漓渡刚刚平复战乱,宜与四方交好,休养生息。也有些人不赞成此举,认为呼兰皇室狼子野心,不怀好意,摄政王身系国家社稷,正妃人选不宜为他国人士。
      素日不爱理会朝政的皇上终于开了口:“呼兰愿与我漓渡结和睦之好,乃两国幸事,朕闻之欣喜,摄政王一心为国自无二话,且南和郡主实乃佳人,确是一桩良缘。”皇上冲着摄政王微微一笑,继续道:“只是,摄政王仍在为先帝服孝,两年后方可大婚。若是侍妾倒无需严遵孝期,但南和郡主身份尊贵,自不可做王妃之下的侍妾,所以,此良缘已定,郡主可暂居摄政王府,待孝期满,再行王妃大婚之礼。”
      摄政王谢过皇上恩典,择日便迎南和郡主入府暂住。
      鸿胪寺卿何方墉已明白皇上心意,也知这郡主势必要在摄政王府住下去了。下了朝堂便去料理事务了。对呼兰皇室话要说的诚挚、热烈,要说的人人都感觉两年后的事俨然已经在眼前的样子。对南和郡主,更要显露出贺喜之态,却要带着些许惋惜,尤其这惋惜,还得让郡主感受到是摄政王对不能立即迎娶佳人深觉惋惜,这才算把事做圆满了。

      秋月白今日下值后,照常慢慢走回厉府,待走到距长街的岔路口不远时,看到摄政王府走出一人,再仔细一瞧,竟是筱安姑娘,想到自从筱安搬离王府,两人还未见过面,秋月白不由便迎了上去,可是快走到岔路口时,筱安直接朝北边的岔路走了,秋月白本想喊她一声,却发现她眼睛似有红肿,也未注意到来人,秋月白不知她今日到王府所为何事,但见她神情低落,想到自己与她也算不上熟稔,贸然询问太过唐突,便作罢直接回了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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