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29、第 29 章

　　秋月白醒了有三四日了，算上昏迷的日子，距受伤已有七八日，现下烧已退去，背上的伤口有些痒。
　　这几日，她都是俯卧在榻上休息，白日里温予一般都守在屋外，道是怕扰她休养。温予隔上一段时候入屋要么送药，要么送粥，要么…帮她如厕。到了晚上，他便在屋内临近门的地上铺好干草就寝。
　　这几日每到如厕时，秋月白真真羞惭难捱，她每每坚持要自己来，都被温予拒绝了。当然，每次他都很自觉的在眼前绑上一块黑布。
　　现下，秋月白已能下地了，她第一个要求便是自己如厕，温予被她既窘迫又坚定的眼神灼到，允了。
　　白日里温予便不总在屋外守着了，除了熬药、煮粥，其他时候多陪在她身边，与她闲话解闷。秋月白这才知道，原来她那日看到的伏兵，是温泓带领的军队，那日夜里，温泓带着大军与军营中人马应和，将施纪云带的人马歼灭大半。而那位萧儿姑娘竟是施纪云的妹妹施筱安。
　　“你便如此肯定韩乔将军会遇呼兰兵埋伏？”
　　“嗯。之前突袭呼兰，并未大肆交战，而是用计杀了呼兰太子，也就是呼兰皇帝的长子思勤，那边太子一歿，不论是施纪云的探子还是驻扎在江安的呼兰五皇子布和的眼线都会速速报信。我军突袭是打着世华的旗号，让布和与施纪云生了嫌隙，使得此二军在江安混战一时，两方人马均有所损耗后我才立漓渡大旗，着人公告天下。布和本是思勤一党，手握兵权，思勤一歿，他自是野心勃勃认为自己也是太子之位有力的角逐者，但呼兰的老皇上对八皇子必勒格偏爱有加，而老皇上多年缠绵病榻，绝不会让太子之位空缺太久，布和本已对施纪云失去信任，他若留在江安，太子之位难免旁落，还易卷入漓渡内战。而若必勒格成为太子，首先势必除去布和这一心腹大患，所以布和作何选择显而易见，他必会心急如焚返回呼兰参与夺嫡，届时呼兰皇室内乱，便无暇顾及漓渡了。这便解了漓渡外族之困，我们的对手只剩下施纪云。可是布和无功而返，定是意难平，若能将我击杀，他日回到呼兰也是立下大功一件，对他争夺太子之位大有助力，施纪云也定会抓住布和此等心理，密告布和我军之所在。”
　　“可是，”秋月白微微蹙眉，她没经厉过此等运筹帷幄之事，疑惑甚多，“布和就因为你打着世华的旗号突袭呼兰便与施纪云反目吗？他会如此愚笨的直接与施纪云大打出手？施纪云难道不会解释或采取其他措施取信于他？”
　　“他自会，不过如果施家军先行暗袭布和的军队呢？”
　　秋月白望着温予淡淡的眉眼，一抹冷笑挂在他的唇边。
　　“你又是如何做到的？”秋月白好奇了。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自古以来均是如此作战，我又怎能不事先预留人马？”温予嘴角微微翘起，眉眼倏然变得神采奕奕，“施纪云等只看到远在呼兰的秘密军，却不知危险近在咫尺。”
　　秋月白看他神采焕发的样子，着实欢喜，可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位殿下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呢？做殿下做到大婚之夜被大舅子谋反屠戮全族，只剩下了他自己和温泓二人，秋月白不懂这些兵法国是，暗自道这大抵便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吧。
　　她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怕这位殿下刚刚重拾的信心受到她这等粗鄙之人的烦扰，若再生出对牛弹琴的烦闷感，委实不妙。
　　“你是如何发现施纪云的诡计的？”
　　“筱安一来我便知了。她一个不懂武功的深闺女子，若不是施纪云施计故意纵她逃离皇宫，一路派人暗中相护，她怎能如此快速又顺利的来到西南。这施纪云也是狠心，宁让亲妹妹只身犯险。她到了西南便到刚刚收复的城池寻到韩乔，说是我的故人，有要事寻我相告。韩乔觉不妥，秘派人画了筱安的画像交于我，我便要温泓带一队人马秘密离开以备万全，要韩乔带了筱安回来，施纪云派出跟着筱安的人定会偷偷跟随，时不时派沈煜出营，也是为了牵住施纪云暗探，让阿泓带领的队伍更隐蔽。”
　　“你方才说那日用□□你的人便是施纪云，竟让他逃了？”
　　“是，他不亲眼看到我死终究不能安心，便装扮成兵士入营。他带在身边的都是精兵强将，见杀我不成，自是匆忙撤退，镇西军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吹嘘出来的，我抓他不得也在预料之中，何况穷寇莫追，这仗不是一日便可结束的。不过，他费尽心机，不惜亲自涉险，却没把我刺中，反倒伤了你。你呀，怎么就回去的这么是时候，每次出现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沈煜那日禀告温予秋月白要离开军营，他便猜到了她定是有所误会，但知道一场恶战在即，凶险非常，想她走了也好，故未挽留，谁知就在施纪云提□□向自己的时候，这傻姑娘好似从天而降扑到自己怀中为自己挡了一枪。温予又忆起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情形，也是突如其来的，她还搞不清事实如何，便飞身劫持了自己。
　　秋月白面色微微泛起红晕，暗叹自己总是迷迷糊糊：“我不知道你穿了金丝软甲，我是不是扰乱了你的作战计划？我若未出现，你是不是已经擒了施纪云？”
　　“施纪云若是这般好被擒住，这镇西军也就不是漓渡最负威名的大军了。”温予语气愈发柔软起来，“施纪云只身犯险必是做足了准备，你来与不来，他都有把握事败逃脱的。之前因此事关机密，不曾告知与你，倒害你受了伤。怪我不该瞒你。”
　　“我之前还纳闷，沈将军如此大将，怎会被你派出去采买手炉，原是为了引敌深入。”秋月白听温予说了这一会子，已经有点入门了。
　　“那筱安姑娘如何了？”她暗叹这许久自己终于问到重点啦。
　　“她被施纪云带走了。”温予眸光暗了一暗，“我与筱安虽曾拜过天地，但此生身负国仇家恨，两人之间是永不可填补的深壑，再也不能和好如初了。我只盼，施纪云对其妹莫要太过狠心，为她日后找个好归宿，我便心安了。”
　　秋月白暗想，那施筱安本可嫁与自己心爱之人，身份显贵，却因其兄长谋逆，搅了如此好姻缘，实在可怜。想她一深闺女子，为了温予一路风尘，定是吃了不少苦，也是深情之人。
　　“那我俩现在离开韩将军的队伍独自行动是为了逃避呼兰军的偷袭”秋月白又想起了开始的问题。
　　“是，施纪云不会甘心就此罢休，必会找机会再做打算。我让韩乔备了一辆十分宽大的马车，散出话去，说那马车是专为一受重伤之人准备，那人对漓渡二皇子非常重要，故二皇子每日亲自在马车中照顾，你我二人确实开始在那马车中待过两日，细作定会将此消息告知施纪云，他不会放过此等机会，但此次他所带兵马折损一半，不会再鲁莽犯险，故我猜他会密信于布和。布和自也有探子，多方消息相符，布和便会大胆一试，可回国夺嫡才是他心头大事，兵马之于他万分重要，他必不会倾尽所有而涉险，所以我料他只会派出精骑在险要地势设伏，等待机会，待大马车与韩乔的大军人马分隔开来，便会抓住机会突袭马车，毕竟，布和与施纪云的目标都是要我死，而不会与韩乔部队大肆冲突，只要我死了，韩乔的部队便成了无主之兵。”
　　“所以，让我猜猜，”秋月白有些兴奋了，“你在大马车中也设了伏兵，待布和埋伏的精骑一出现，韩乔将军便立刻回转与马车中的伏兵共同歼灭布和所派的人马？”
　　“孺子可教。”温予赞赏地点点头，“韩乔已传信来，布和所派精骑全部被歼灭，漓渡的外患差不多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