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全新世界 ...
-
他说：“我未曾做过一场梦。”
……直到遇见你。
他对面的女子微微蹙眉，唇畔却带着一缕笑。厚密的云朵移开，日光便这样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如一张不讲道理的网。他莫名慌乱起来，只因瞧不见她了，眼前只有一道浅浅的影子晃动。
“黛玉？”他的声音断裂在空气里。
一根羽毛落下。
桌边坐的赫然是邓布利多。他蓝色的眼睛盯着他：“汤姆。”
“别叫我汤姆！”他挥手，桌上的咖啡杯在地上裂成了几片。
“那应该喊你什么，小斯莱特林？”邓布利多的脸皮如同树皮一样裂开，露出一张全新的面孔，是他认识的人，明义。
汤姆伸手去拿魔杖，一只手攀上他的袖子，苍白的，没有任何生气的。黛玉站着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行暗红的血迹爬过她嘴角，像某种动物的足迹：“对不起，你来得太迟了。”
不。
在开什么玩笑？
汤姆听见一阵笑声，邓布利多和明义变换着面容，笑声夹杂在一起：“你以为你真会获得你要的一切吗？不，不会的，你会和我们一样，在追悔中度过这一生。”
不要。
他不要。
汤姆醒来时，头疼得几乎无法呼吸。直到后背处的刺痛感渐次传递全身，他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未知的草丛上，杂草的尖端穿过布料，刺得他的肌肤生疼。他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
他想撑起身子，却徒然地倒下。
手里有东西。
他微微一怔，向身边看过去。大抵是他的力量弄疼了她，身边沉睡的女孩儿微微哼了一声，长长的指甲在他的手心划了一下，皮肉下埋藏的小球突然跳跃了起来，咚咚咚，难以言喻的酥氧感爆炸开来。
他的手开始颤抖，然后是胸膛……最后到了全身。
黛玉以为自己死了，现下的意识大概是在阴间残存魂魄的最后叩问。死确实不好受，她想，如果有的选，来生还是做寿命长的，万万不要被折磨。
手却突然一痛，像什么钳着她一般。
她一壁想着死都死了还怕什么，一壁又努力遏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她素来怕无常鬼之类的异物，不要被吓得又死了一遍才好。
黛玉小心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意料之外的脸，距离她那么近，仿佛下一秒就能触上来似的。眉，眼，鼻，唇……她的实现一点一点滑下来，勾勒出一个足够熟悉的轮廓。
她的身体早她灵魂一步跳起来，她捂住嘴，掩住即将爆发的尖叫声：“汤……汤姆！”
他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黛玉。”
林黛玉活了。她从贾府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但好歹说不上陌生，毕竟她以汤姆的身份在这里留下过各种足迹。
汤姆拉她起来，眼神像山雨欲来夜：“身子可还好么？”
她走了几步，细细打量自己，惊喜道：“这……竟比我从前最强健时还要舒适许多！你治好了我！”
若是从前的黛玉，在草丛上睡这么久，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汤姆沉默了片刻，又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
她垂下眼：“好。”
她觉得汤姆变了，却说不上哪里变化——她突然又觉得十分好笑，分明这才是她第一次直面他，往前的他只是她脑海里拼凑出的幻想。
真是矛盾。
汤姆说：“你这身衣服，咳，我们这儿的人不这么穿。”他们才走出草坪，引来的行人就足有五六个。
黛玉看了眼自己的素白纱衣，原是在病中穿的，如今放在他的国度更是不伦不类。但这怪不得她呀。
她嗔道：“我晓得你们学校都穿得一模一样，但你们的袍子和咱们的也差不多，斗篷却连我们的下人都比不得。”
汤姆说：“那是自然。你是名门小姐，我们只是猫头鹰。”
黛玉心知说错了话，怕是伤了他，连忙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汤姆停下步子，挥动着双臂绕着她转了一圈：“嗬，你瞧像不像猫头鹰？我觉得校服忒没劲，死气沉沉的，可不像猫头鹰么？你们的斗篷不就胜在颜色丰富配饰华美上么？”
黛玉笑起来：“你现下看起来倒真有猫头鹰的样子。”
汤姆放下手臂，脸色缓缓沉下来，像霍格沃茨夜晚的湖泊，深不见底。她突然之间觉得身上有些冷，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
“黛玉，现在我们在伦敦，在霍格沃茨的外面。你有什么打算么？你想和我一起上学么？”汤姆一字一顿道。
她抽了抽鼻子：“自然想……和你一起上学的。”
“但有许多事同你府里不一样的，”汤姆嗓音越发轻起来，“也许会有许多危险……”
她打断了他：“我知道。可是，汤姆，你说的那个林黛玉已经死在了贾府里。而我，和她是不同的。我想和你一起……学魔法。”
汤姆那一瞬间在想，到底是哪里的不同？终于了忘记她薄情的表哥了么？
疑虑像一卷烟草，生产出源源不断的苦涩味，一下一下挤进他的胸腔里。
“说起来，待在霍格沃茨总也比其他地方安全。”汤姆最后说，“至少有我在。”
黛玉的脸慢慢烧起来。她想，该死的外族人，为什么总能把不敬的话如此坦荡诉之于口。霍格沃茨里拥吻的男男女女的身影一时又浮现在眼前，她抬眼去看他开合的红唇，薄薄的一片，很有刀刃的锋芒。她突然想问，他有没有吻过，用这唇。
“是……是。你说得对。”
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汤姆可不想被什么认识的麻瓜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拉起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地方说话。”
她的手掌起初冰凉，后慢慢生出一股热流来，像坚硬的石头被凿开，有温泉汨汨流出。
多亏了马尔福，他身上第一次有了一笔巨款。本想直接带她去对角巷买校服，可围观的人着实太多，他便先带她去了麻瓜的店里，先应付应付。
黛玉拉上薄薄的帘子，他站在外面候着。里面传来窸窣的声响，他仿佛看见一件又一件衣衫落下，露出弧度正好的长颈，光洁的脊背，还有……
传来她带了哭腔的声音：“汤姆，我不会穿……”
他进去了。他的手缓缓搭在了她的肩上，指尖下她冰凉的肌肤突然发起热来。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对她耳语，你的身体我早已熟悉。
他的手向下滑去。
咳！
汤姆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连连，他近乎气急败坏地指着一直站在旁边饶有趣味注视他们二人的金发店员：“她是外国人，不会穿我们的衣服，你去帮她穿！”
“黛玉，就当她是你的仆人，没事的。”他用中文说道。
店员的笑容好像在说明她看透了一切，她掀了帘子进去，那一瞬间，一小块像玉一般润泽的肌肤堪堪落在他眼里。
该死。
像被放在火上碳烤，身上没有一块完好。他不知道自己居然会产生如此邪恶的念头。
店员很快出来，黛玉低着头跟着。金发女子吃吃笑着：“小姐，你的内衣很别致，但不适合我们这里。”
黛玉几乎要哭出来，脸红得要沁出血丝来。汤姆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也红起脸：“没关系，那再给她拿几件那个……帮她换上。”
金发女子接过钱。黛玉抹着泪，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说：“那……我帮你？”
黛玉几乎要跳起来。
“不要！”她慌乱地转头，对金发女子说，“你来！”然后像逃一样掀起帘子躲了进去。
经历了这番折腾，两个人都有些累了。汤姆带她到一间咖啡馆坐下，她好奇地看着店里欢笑着的人群，多新奇啊，他们可以自由地出门，来到这里，然后自由地欢笑，平等地交流。
她本该死去的，她该葬入泥土，变成森然的骸骨。汤姆到底怎么救活她并把她带出贾府的？魔法真的可以起死回生么？
她问汤姆，汤姆正在喝一杯咖啡，苦得直吐舌头，听见她的问话，眼神有几丝闪烁：“魔法是万能的，黛玉。”
是么？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那你就是万能的巫师了。”
“我吗？还差得远。”
黛玉说：“你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也要救你，还你的恩情。”
“好啊，那我马上假死，你记得帮我叫医生。”
他心满意足地听她气呼呼地说他“不正经的”，像听到天籁一般。
傻姑娘，不会有那一天的。魔法只能杀人，却不能让人复活。她不曾死去，他只不过将她从一本书带了出来。
话题渐渐扯得远了。
“你总要习惯我们这里的礼仪的，有无处不在的吻。吻是表达内心情感的，对师长，对亲人，对朋友……”汤姆耐心地解释道。
黛玉把摇成了拨浪鼓：“呸！下流！”
汤姆哑然失笑：“怎么就下流了？”
黛玉别过脸不回答。
“我在害怕。”
他突然说。
她听见汤姆的声音在颤抖：“我害怕，他们发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敢想后果。”
彻底扼杀一只书中的魂魄，需要几个咒语呢？
黛玉却不懂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她摊开双手，上面全是湿漉漉的汗水。内心挣扎了许久，她站起身来。
“是这样吗？”
汤姆只觉脸颊处一片湿润，那湿润猛然扩散开来，变成一滩秋水，彻底将他吞没。他抬头，对上她的眼。裹了一层泪水外衣的杏眼，为何内里会生出巨石般的坚硬？又为何要一下一下敲击他紧闭的心扉？
“……是的。”静了数秒，他沙哑道。
“我会习惯的。”她坐回去，努力挺直腰板，“我会融入你们世界，完完全全的。”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全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