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负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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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横亘在三人间。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走动，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紫鹃看了眼浑身颤抖几欲跌倒于地的雪雁，她到底还是胆子小，畏畏缩缩的一团，倒叫她心疼起来。紫鹃自己，内心虽然混乱不堪，但却维持出镇定的模样。可最镇定的，居然是黛玉……黛玉一反常态地没有哭，先前心思缜密地去查看平时用的香料，现在正若有所思地站在那些可疑的食物面前，凝眸不瞬，倒不似闺阁女子，而像一位身经百战的老练官府衙吏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黛玉的声音幽幽响起:“看不出来甚么，看左右不是个好法子，那我便亲自试吃罢。”
“不可！”紫鹃雪雁一齐惊呼，却见黛玉指了指外面，比了个“嘘”的样子，示意隔墙有耳，便立即
锁上了嘴巴，只拼命摇头反对。
世界总是给聪明的人一条优渥而便利的路，但是这智慧总要和一些东西匹配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黛玉聪慧，却囿于琐碎之事，日夜哀叹，反而慧极不寿。可汤姆却不一样，他一向不畏惧采取极端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虽是突破了大环境里墨守成规的条约，但是往往可以得偿所愿。
汤姆想，黛玉既然是贵族小姐，又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儿，没有人胆大到给她下重药的份上。若是想除去黛玉，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下慢性毒药，慢慢发作，去得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
他想不下去了。一起鲜明的谋杀案摆在他的面前，如果他一个疏忽，她就会立刻香消玉殒……
从此世上再没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诗……所有人都会忘记她……
不。
他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要带她离开。
他要保护她。
汤姆正要去吃东西，却被紫鹃拦下，紫鹃对着他耳语道:“姑娘，你一样一样吃一样一样试不知要花多久时间，不如让我和雪雁一起试吃，更容易查出来不是么？”雪雁在旁边，一同点头。
汤姆思忖一刻，想到独自在霍格沃茨的黛玉，到底也是不放心的，便点点头:“你说的对，来吧。”
主仆三人一齐挑了东西吃，吃得不艰难，心里却百感交集，仿佛这是一生中最后一次进食了。
三人正默默相对，却见袭人满脸泪痕地冲进来，只对着黛玉便磕了几个头:“林姑娘，行行好罢，咱们家的呆子烧得神志不清，却还日日念叨着姑娘的名字，只求姑娘念着往日的旧情去看他一眼，了了他一桩心事。”
汤姆本是不想去的，宝玉纵是死了，也是他自己身子骨不成，与他何干？
但一想到黛玉，他却又将拒绝的话默默收回。
宝玉不能死。
更不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黛玉重情，宝玉是她一直以来的玩伴，因为自己而突然死去的话……
她岂不是要哭死？
她岂不是要恨上自己？
恨。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他无法承受。
汤姆的心千转百回，最终还是点头应允:“好。”
怡红院里一片混乱，宝玉总不见好，处于昏迷之中，老太太太太薛姨妈兼各个姊妹，走马灯似地来看他，泪水流了几大缸，却还是没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
众人都看着黛玉，黛玉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汤姆按规矩行了礼问了好，便走到宝玉床前。只见宝玉满脸通红，口中却喃喃念着“林妹妹林妹妹林妹妹”，甚是凄楚。
“……我来了。”汤姆过了许久才挤出这一句话。
宝玉虽神志不清，却听得出黛玉的声音，不过一瞬，便紧紧拉住黛玉的手，哭着道:“好妹妹，别厌了我，别离开我……”
汤姆本想立刻抽回手，但在众人面前少不得忍耐。真真是气人！
汤姆想了一想，凑到宝玉耳边说:“黛玉此刻有危险，你快好起来。”
宝玉浑身一颤。
汤姆的心也是一抖。
谁能知道他心里的不甘与无奈？他厌恶宝玉，憎恨宝玉，恨不得宝玉立刻就死去！可又不得不承认，在大观园里，能保护黛玉的，只有宝玉一个男人而已！
为何上天要如此？既然只能旁观着只能思念着只能看着别人保护她，为何又要让他遇见她，熟悉她？
为何！
众人见宝玉重重咳了一声，神色舒缓了许多，立刻围过来嘘寒问暖，却无人在意神情恍惚的黛玉。还是紫鹃走上前来搀扶住她，二人一步一步缓缓走出热闹的怡红院。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如今我总算是看破了这大观园了。”他叹。
回到了潇湘馆，汤姆见三人虽吃了有嫌疑的食物但总体无碍，便又委托二人去画贾府平面图了。紫鹃雪雁虽然是对汤姆的要求懵懵懂懂，但办事效率着实是高，加起来只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汤姆便对贾府有了基本的了解。
好了！
如此一来，带着她离开也不算难事了……
汤姆正摩拳擦掌着，却又有宝钗处的婆子来送燕窝。客套之后，汤姆对着热气腾腾的燕窝陷入沉思。
“薛姑娘又送燕窝来了？”紫鹃和雪雁正好满头大汗地回来，将草草绘制的图交给汤姆，汤姆却凝神瞧着燕窝。
“你们身子可还好？”汤姆轻声问。
“好。一点问题都没有。昨儿姑娘睡不着，我们此刻却已经有点困了……”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小声道。
汤姆指了指燕窝:“那么就是它了。”
雪雁紫鹃大吃一惊，脸色煞白。
“姑娘！难道……难道……难道……”紫鹃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那边雪雁已经哭起来了，半是害怕半是心疼自己家的小姐。
“这话可不能乱说呀！”紫鹃急得满头大汗，谁不知道薛姑娘和薛姨妈正住在贾府里，薛姨妈又和王夫人是亲姐妹，又一心想撮合宝钗宝玉……
“薛姑娘对姑娘一直也很不错，就是偶尔开开玩笑……”
汤姆面色如常，轻声说:“也许不是她做的，而是她身后人，不过左右和她脱不了干系。原来宝玉妻子的位子这么重要。”
人往往在越危急越重要的关头越平静，一如暴风雨前的海面，一如此刻的汤姆。
心中是惊涛骇浪。
即将爆发。
却又居然能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汤姆冷静地分析着:“到底还是需要宝玉。待宝玉好点了，跟他旁敲侧击地说现在的燕窝不太好，让他想想法子，反正他最是得宠谁都相信他的话。至于如何证明这个……”
他扬起手就要喝下去，却被雪雁抢先一步。
“你……”
雪雁红着双眼:“让奴婢来替小姐试药！小姐身子金贵，万万不可再冒险了！”
汤姆微微一笑，到底，在这里还有人像他一般珍视她的。
雪雁边流着泪边拼着命似地一口一口快速喝着燕窝，直呛得咳嗽连连，紫鹃连忙去拍她的背。
汤姆连忙坐在桌前，开始给黛玉留字具体说明这里的情况。
写到燕窝时，他不由停一停。
如果得知自己正被人暗算，黛玉会不会难过绝望？
不知道真相的话，怕她日后再次遭遇不幸……
可知道真相后，若是她一直哭的话，怕是对她的身子不好……
汤姆头疼至极，不禁扶额叹气道——
黛玉啊黛玉，你可真真是百般折磨我的心呵，你如此柔弱，可为何偏偏面对这么多事？
大抵老天也在嫉妒着你的钟灵毓秀吧。
雪雁这时候怯怯道:“小姐，我觉得身子有点热……”
发热，症状之一。
汤姆连忙走过去，只见雪雁的面上浮上一点淡淡红，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可是起作用了？”汤姆问道。
紫鹃连忙倒来茶水，被汤姆拦下:“也许茶水对此时的她更不好。”
雪雁捂着心口说:“有点闷，但是倒也没有多难过。”
胸闷，也是症状之一。
接下来的时光里，雪雁果然翻来覆去睡不着。
汤姆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估计是薛姨妈，商人之家对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总是了解的。王夫人大概出了主意。”汤姆小声道。
紫鹃和雪雁垂泪不言。
“日后只能靠你们了。”
只能靠你们保护她了。
汤姆把写完的信塞进梳妆台，却摸到一个暗格，打开一看，竟是紫鹃和雪雁的卖身契和一些碎银。附有一张薄纸，上面有几个字:日后总要想法子让她们得了自由。
汤姆的手微微颤抖。
她……
她是知道他想带她走并且愿意和他走？
还想帮助紫鹃雪雁赎身重获自由……
黛玉，你放心。
世人皆负你，唯我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不负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