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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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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来过这里多少次了,景年已经记不清,唯一深刻的就是小可那张白净的脸庞,静静的躺在那里,静到连睫毛都不动一下,日复一日。
握着小可的手,景年内心由最初的悲伤到如今的平淡,他心中当然期望小可能够醒来,不论醒来的小可是怎样的,只要她能够醒来,于自己来说,足以。
这种想法在岁月中由最初的强烈到现在的暗淡,并不是他不抱这种希望,而是,岁月已经将自己的心麻木了,就像曾经那样,只需要看着她就好。
她静静的躺着,他静静的看着。
好像这个小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窗外仍然会有凋落的叶子飘落而下,曾经在小可的瞳孔中掠过,如今,在景年的瞳孔中掠过。
医生说她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所以,景年这几天除了去了趟监狱和陵园,就再没去过任何地方,一直在病床前陪着小可,但是,每到饭点母亲陈慧总会很准时的送饭过来。
除了感动,景年不知该说些什么,说谢谢?远远无法回报,所以,只有铭记在心。
慢慢的关上房门,儿子的背影在门缝中渐渐变小,直到彻底被关在病房内。
轻叹一口无人能懂的气,转身离开了。
景年握着小可的手轻抵在自己的唇上:“总是在盼望着你能醒来,好想看到你微笑的样子。”
他想起了曾经和小可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只是一种单恋,但只要有小可,自己的生命就永远充满着能量。
那些笑容,那些悲伤,那些声音,那些让人无法忘记的痕迹,一次次的在景年脑海中回荡,每回荡一次,心就疼一次,如今自己的心可能已经满目苍翼了吧。
他笑了笑,眼泪落在了小可的手背上,慢慢滑落下去,直到延伸到手腕处。
闭上眼,将头埋在被子里,浑浑噩噩的睡去。
房间瞬间寂静下来,只有墙上挂着的时钟的秒针发出嘀嘀的声音,拨动着岁月的齿轮,像一个永远多不会停下来的苦行者。
这种寂静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小可醒来。
微微睁开眼,来自白色的世界的光瞬间冲进自己的瞳孔,生疼,只是那么微微的开阖就立刻用力的闭上眼。
反复几次的睁眼闭眼,小可的双眼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明亮的世界,望着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自己胸前的被子,白色的,这是个白色的世界。
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想伸手揉揉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拿不起来,低头一看,突的瞪大眼睛,随后又露出微笑,她想,自己肯定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在医院,而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一直陪在身边照顾着自己。
也许曾经经历过的苦苦寻找在此刻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景年似有所觉的醒来,当他看到那一双清澈带笑的眼眸时,使劲儿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曾经不止一次的做着这样的梦,但每次梦醒后,小可仍然静躺在床上。
经历太多次这样的情况,景年已经麻木了,依然像以往的梦境中那样,温柔的说:“小可,你醒了,饿了吗?”
“恩,我饿了。”
景年惊讶于小可的回答,以往的梦中小可只是笑着看着自己,并不会做声,而这次竟然开口说话,虽然是梦境,但景年已经满足了,因为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小可的声音。
景年并没有起身去找吃的,而是静静的看着小可的脸。
过了片刻,小可耐不住,噗嗤一笑,道:“我饿了啊。”
“我知道啊,看着你就行了。”
“你怎么了,这么奇怪,是不是生病了。”小可伸出手去摸了摸景年的额头。
在触摸到自己额头的那一刻,景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那种触感绝对不是梦里该有的感觉。
他激动的无以复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生疼。
“是真的,这不是梦。”景年仰起头,眼泪瞬间落下。
“小可,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天多久了吗?感谢老天,你总算醒过来。”他紧紧握住小可的手,激动的说着,甚至有些唾沫星子从嘴里洒在空中。
“我生病多久了?”
“生病?一年多了。”
“什么?怎么可能?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小可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只是生病了,而现在从景年口中得知自己居然沉睡一年多,她有些迷惑。
后来,景年去弄了点吃的给小可,小可一边吃一边听着景年讲述自己一年多以来的事情,这才得知自己是因为车祸而昏迷不醒。
景年指着窗台的一盆梅花说:“小可,你还记得这个吗?”
“梅花啊,我最喜欢了,怎么会忘记呢?”小可喝了口粥说道。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看来是没什么问题。”景年低语着。
“什么?”
“没什么,你吃饱了吗?”
“恩,好饱,一年多没吃东西,感觉吃什么都香。”
“我刚才问了下医生,说你情况已经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出院。”
“那我现在就想出院,好不喜欢待在这里。”
“恩,那好,我们现在就出院,我这就去办手续。”
在景年走出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让他无法置信的话。
“文新,我想回去看看我父母,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我想家。”
原本以为内心所有的希望是很坚强的,但在这一刻却全部变的那么不堪一击,溃烂到腐朽的心脏慢慢的抽丝剥茧,心脏上蠕动着让人恶心的触手,吞噬着血液。
身体所有的温度在急剧下降,景年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冰冷,在生命的尽头,奄奄一息。
他想起了医生说的话,谁也不能保证醒来的小可还是不是以前的小可,看来医生是对的。
小可的确失去了一些记忆,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文新也早已离开了她,这些记忆她都忘记了。
而唯一没有忘记的可能就是文新这个名字。
身体在微微颤抖中转过身,努力忍住不流泪,像个没有灵魂的躯体木讷的移动到床前,用低沉的声音问:“你还记得景年吗?”
“景年?”小可歪着脑袋,努力思考着,随后摇摇头说:“他是你朋友吗?我好想没听你说起过诶。”
空气中的尘埃慢慢聚集在一起,像冰冷的暗箭,在最好的时刻刺向景年的心脏。
“是,是我朋友。”这些年他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再次这样的嚎啕大哭,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的坚强,没想到,在小可面前,自己依然那么的脆弱。
可能这就是自己的结局,早在曾经就已经想过自己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他想过可能小可会和文新继续走下去,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景年蹲在地上,身体里发出沉闷的哀嚎,像一只在克制愤怒的雄狮,悲叹自己的命运。
“你怎么了,文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可想要起身,但好像并不太适应,努力了几下最终没有起得来。
过了片刻,景年抹了抹泪,站起来,抱住小可,说:“我没事,我为你的醒来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景年一直对小可抱有幻想,他渴望着未来的某一天能和小可在一起,但如今看来,小可的记忆里已经将自己忘记,她只记得文新,这也证明,她最终还是会和文新在一起。
在这一刻,“迷茫”,“不知所措”这样的词那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闪亮亮的发着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