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45、第 45 章

　　阿雨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但又明知瞒不过赫连楚，只得勉强道：“见过一次。那时候冷姑娘正在闹绝食，萧大哥请我帮忙给她做了几次饭。”赫连楚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那个丫头的嘴巴可是绝顶挑剔，并非谁做的饭都肯入口的。”阿雨听他提起冷若云时并无敌意，不觉有些惊奇，“你从前……对冷姑娘好么？”赫连楚摇头笑道：“我不喜欢这样任性的女孩子，逸君倒是很宠她。不过，毕竟在盐帮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听得此话，阿雨有些不解地道：“那你为何……还一定要对付她？”赫连楚淡淡道：“今日的冷若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撒娇使性子的小丫头了。若明知道一个人对我已动杀念，我怎能不先下手除了她？”
　　阿雨怔怔地看着赫连楚，忽然觉得仿佛有些不认识他，忍不住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些人对你恨之入骨，可是……可是……”赫连楚竟又笑起来，“可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觉得我有冷若云说的那样穷凶极恶。否则，你们也不会来找我帮忙了。”阿雨的心跳得越来越乱，不敢看赫连楚的眼睛，只好仍低头去数水底的游鱼。赫连楚敛起笑容，淡淡道：“江湖之大，没有任何人能做一个绝对的好人，或者绝对的恶人。你以为逸君手上的人命会比我少么？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及将身边的人保护周全。至于其他的，顾不上，也没有那个本事去顾及。”

　　深夜，廊角几盏橘红色的灯笼轻轻摇晃着。盐帮总堂安详而静谧，但暮春和暖的空气中，又似乎隐隐有危机四伏。
　　冷若云伏案啜泣，肩背都在轻轻抖动。龙飞在一旁道：“总是自以为得了理就绝不饶人，专拣狠话说，动嘴之前从来不知道想一想！如果阿雨姑娘真与赫连楚暗中勾结，那张纸能让你看见？你我还能平安无事地坐到现在？”冷若云抬起头来，两只眼圈都红红的，似乎想开口分辩，龙飞却立刻接着道：“人家放咱们进来避难，本就担着干系，也算是咱们的恩人。现在已经快三更天了，阿雨姑娘还不回来，不是因为怕你又是什么？！天底下有像你这样对待恩人的么？！”
　　冷若云哭出声来，“我知道错了还不行？等见着阿雨姐姐我一定给她赔不是！可是……她这么晚不回来，也许真的是在赫连楚那里……”龙飞打断她道：“那又怎样？你哥哥把萧逸君害得那么惨，萧夫人可有嫌弃咱们？难道一定要把和赫连楚沾亲带故的人全都杀了才解恨？再这样闹下去，原本肯帮你的也都被得罪完了！”
　　阿雪一直坐在灯下，一言不发地缝着婴儿的小衣裳。龙飞和冷若云的争执，让她眉间忧色更浓。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手指竟微微一颤，针尖已刺中了掌心。阿雪连忙丢下针线站起来，“不对，阿雨不可能在赫连楚那里！”
　　龙飞和冷若云立刻住了嘴，阿雪已显出些惊慌之色，“你们还记不记得，今天中午丫鬟只送来一份饭菜。这几日厨房都是照赫连楚的吩咐准备我们的饮食，午饭时候阿雨说不定正和他在一起，所以他知道不必给这边送饭。可是，今天的晚饭，却是给两个人的……”

　　阿雨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隐约见周围有几棵树，似乎是在一片树林中。旁边还升了一堆火，一个白衣的女子正往火里添柴。阿雨想坐起来，这才发觉全身一动都不能动，似乎被点了穴道。想说话，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白珍珠笑得又甜美又温柔，放下拨火的树枝，轻轻摸了摸阿雨的脸，叹道：“真是天生丽质，怪不得赫连楚会让你迷住。只是可惜，谁自不量力想和我白珍珠争男人，便注定没有好下场。”阿雨眼睁睁看着白珍珠涂满蔻丹的指甲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几乎怕得发抖，却苦于一根手指头也无法动弹，但眼中早已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之色。白珍珠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怕我毁了你这张吹弹得破的脸蛋？放心，阿雨妹妹，姐姐怎么会那样对你呢？我要让你死得更难看，这样赫连楚才会死心。你做了鬼可别怪我，真正害你的人是你那个赫连哥哥。谁让他放着我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不爱，却偏偏看中了你。”
　　正说着，忽听头顶树梢沙沙声响，一个微胖的男子飞快地从树梢跃下，稳稳地落在了火堆旁。白珍珠竟毫不惊讶，只是瞟了瞟他，似笑非笑地道：“师兄，你真是越老越磨蹭。我接到信之后等了你大半天，居然到现在才来。就算是擅离职守，也不至于心虚到不敢见我吧？”
　　谷怀虚抓起火上烤着的一条鸡大腿就往嘴里塞，几口便啃得只剩骨头，接着擦了擦油汪汪的嘴，这才微带着怒意道：“你真以为我会这么笨，敢把冷无尘独自留在济南看守萧逸君？师妹，不是我怪你，你的‘玉梨丹’到底管不管事？你不是说吃下之后至少两个月无法动用真气吗？可是为何你前脚刚走，姓萧的小白脸就跑了？！”

　　冷若云斩钉截铁地道：“说到底是我连累了阿雨姐姐，萧嫂嫂你放心，我今天就算性命不顾，也要把她找到！”阿雪早已花容失色，“万万使不得！你们这样出去，不是自己送死么？更何况，阿雨现在何处都根本不知道……”冷若云却道：“我冷若云若是贪生怕死的人，也就不会回来报仇了！”说着竟又显出几分得意，“盐帮这个地方，我还是清楚的。敢在赫连楚眼皮底下把人藏起来，本帮之中绝对谁也没有这个胆子。唯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那个白珍珠了。说不定她已经知道阿雨姐姐在帮你啦，所以才打起坏主意的。别担心，只要她见着我，应该就不会再为难别人了。不过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好人，不会和她一路的，只要把阿雨姐姐和萧逸君都救出来就行。”
　　阿雪见她去意已决，甚是不安，才要上前拦住，冷若云却一把拉开了房门，回头道：“我冷若云从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因我之过给朋友惹下了麻烦，我若躲起来作缩头乌龟，那成什么人了？萧嫂嫂你不用劝，我就算这趟出去给赫连楚杀了，也绝不怨谁。小飞哥哥，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