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他爱得深沉》长安辞

9、第九章

　　看过晚霞，两人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圆圆想了想这山中岁月无趣，便道：“咱们既然要生活在这里，怎么也要把这里弄得好看些。你说是不是？”
　　霍神隽早已是一心在圆圆身上，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圆圆想了想道：“若是我们需要东西，该怎么管人要？”
　　霍神隽哑着嗓子道：“可以写下来，放在那边的菜篮子里，夜里田伯会来取，然后第二天会送来。”
　　“田伯是谁？”圆圆诧异，原来这里并不是只有霍神隽一个人？
　　“田伯是哑奴，以前都是他照顾我，后来……后来他也不方便接触我了。只是送菜的事情都是他做。”
　　圆圆心想若这山上当真只有霍神隽一人，确实也未免太艰苦了。她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这里有笔墨纸砚？”
　　霍神隽点点头，带着她走进自己的书房。他平日除了练功，无事便看看书，这书房里也是被各类书籍摆的满满当当。圆圆走过去拿了纸笔，写下一些物事的名字。霍神隽在一旁看着圆圆拿着笔托腮的样子，只觉她娇美可爱。他一直内心羞怯敏感不敢直视圆圆，此刻方才敢小心翼翼的觑着她，觉得她一颦一笑都让他心头说不出的欢喜。
　　圆圆写下一篇名单，放下手中的笔，扭头就见一旁放着一叠叠写满字迹的宣纸，尽是笔锋内敛秀骨，再看看自己狗爬一样的字，不由羞得脸都红了。她一个中原正道的小侠女，字写得还不如魔教少主，真是丢死人啦。
　　圆圆拿着霍神隽的字，红着脸嗔怪道：“你……你字怎么写的这么好看？”这些邪教人士不是应该大字不识才对么。
　　霍神隽感受到圆圆其实是羡慕和夸赞他的，不由掉转了视线，顾盼道：“我……我很小就练字了……一个人无事，除了练功便只有看书写字，而且我娘也是汉人，她留下了很多书……”
　　圆圆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曾经的教主夫人竟然也是中原的汉家女。这让她对霍神隽的好奇又多了几分，她急切问道：“那你娘呢？她怎么会嫁给你爹爹？”
　　霍神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爹，他不爱说起我娘……田伯是我娘的忠仆，但他……他也没法告诉我。”他眼神微露失落，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除了那些书，对于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他什么也不知道。
　　圆圆见他如此，心中也觉怜悯，便也不多问。只是拿起自己那副狗爬的字，不由丧气道：“我也要练字，你可不可借给我几本字帖？”
　　霍神隽立刻点头。“你想要什么，我……我都给你。”
　　圆圆还不懂他这话的涵义，漫不经心道：“我就要几本字帖就够啦。不早了，我去把这些东西放到菜篮子里。你也早点休息。”
　　圆圆回到自己的屋里 ，一番洗漱躺在床上，感觉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会儿想到从前在天霞山上与姐姐们秉烛夜谈，说说笑笑，一会儿又想到前几日，苏家的几个哥哥们夜里会来哄她睡觉，小草也会守在门外。此刻听着山顶山风阵阵，冷月凄清，不由觉得形影孤单。她闭上眼睛，满心想着一定要早日被毒死才好。
　　而另一边，霍神隽亦是未睡，含笑翻来覆去的痴痴念叨：“圆圆……圆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辗转，是他们两人之间才有的秘密。他蓦然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已经取下，黑暗里看不清自己的容颜，但坑坑洼洼的触觉和已经让人麻木的痛感依旧让他明白这张脸有多么可怖，他长长叹了口气，一颗心因为自卑起起落落，沮丧的又躺了下去。
　　赤炼峰上，两人隔着一堵墙各自辗转难眠，这一夜便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第二日，圆圆到菜篮子边，果然看到一个竹编的框里放了许多花瓶器具。圆圆欢欢喜喜的把这些瓶瓶罐罐搬回屋里。霍神隽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呆呆的看着。
　　过了会儿，就见圆圆漫山遍野的采了各色花草来，插入花瓶中，鲜花浓烈的色彩给粗陋的石屋带来活泼生趣。霍神隽发现，明明是孤冷单调的日子，仿佛从和苏妙第一次见面的这一天起就不一样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黑布包裹的手，心中酸酸胀胀的，想要练好毒功的信念从来没有这样强过。
　　“阿隽！”圆圆捧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朵雏菊，站在一间紧闭房门的石室外，见推不开房门，便道：“这个房间我可以把花放进去吗？”
　　霍神隽一僵，哑声道：“那是我的练功房……”
　　圆圆便不再说话，练功的地方自然是很隐秘的，她自然不会强要进去。不过这里是魔教，作为一个正派侠女也该打探一下。圆圆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是打算找个机会进去探查一番。
　　圆圆将花瓶放在那个最适合看夕阳的窗台，阳光照在金黄色的花瓣上，显得格外的鲜亮。
　　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就听到吱嘎一声，霍神隽已经打开了练功房的门。
　　“我每天要在这里练功，你，要来看看吗？”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可以进练功房了。圆圆心里想看的要命，嘴上却还说：“不要不要，你练功的地方，我才不要看……”
　　霍神隽见圆圆摆着手，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往里面看。他十几年来没有见过几个人，平生所见的表情只有父亲的严厉和其他人的畏惧。从没见过圆圆这样活泼又灵动的样子，简直说不出的可喜和可爱。他知道圆圆想看，便上前犹豫了几分，才有勇气主动牵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练功房。
　　圆圆便“乖巧”的跟着霍神隽进了练功房，却见里面漆黑一片，原来是一间没有窗子的房间。霍神隽掏出一个火折子，方才照亮了房间。只见那练功房里满满摆了四面高墙的药材。当中凿开一方水池，里面的水却丝毫不清澈，泛着诡异的紫色，仔细看又似乎透着丝丝鲜红。然而空气里并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圆圆从未见过这样的练功房，便想要蹲下去伸手摸一摸那池水，却被霍神隽拉住。
　　“你别碰。”
　　圆圆一愣，想到他练的毒功，道：“这池子里的水有毒？”
　　霍神隽摇摇头：“你吃了白蛇胆，不会被毒，但会很疼。”
　　圆圆想要多问，但明白再深就是这功法的秘门了，想必是问不出什么的。只是这屋子里实在太闭塞了，圆圆道：“为什么不开窗呢？你在这里练功不憋气么？”他们天霞派的武功讲究的是天人合一，内功修炼更是天道之气，大家都是沐风林下的练功，哪有憋在这小屋子里的？
　　霍神隽又垂下了长睫，“我从小就在这里练功。”
　　圆圆本将花瓶放在了架子上，然而想了想道：“这屋里平日都是黑漆漆的，连阳光都照不到，花儿摆在这里，你看得见么？摆了也没用。”说着就要再抱走，霍神隽却恋恋不舍的看着那鲜花，低声道：“看得到，我还能闻到呢。”
　　圆圆见他可怜巴巴的盯着手里的花瓶，心里忍不住一软，便又放下，“好吧，那你要是喜欢，我就经常来换一换，否则你这里阳光也没有，只怕花过不了几天就要蔫啦。”
　　圆圆在练功房里看了一圈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便跟着霍神隽离开。只是她留心看到了霍神隽是在按了一下门边的一块石砖才关上的房门，想必是这练功房开门的机关。
　　两人吃罢晚饭后，霍神隽就进了练功房。他急切的想要练好神功，便比从前还要勤奋几分。而圆圆却无事可做，这山顶的石室当真是太寂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神隽这个毒人居住的缘故，这石室里莫说是耗子了，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此刻暮色已深，窗外夕阳下去万籁俱寂，满山的风呜呜吹着仿佛山林的野兽，昨日有霍神隽陪着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只有她一个人。那窗外不再是夕阳美景，反而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圆圆胆子本来就不大，从小就经常被姐姐们讲鬼故事给吓哭鼻子。此刻她脑海里不禁想起什么百鬼夜行、山鬼吃人的故事来，不由心头惴惴。
　　圆圆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她想霍神隽都主动让她去看练功房了，那去看看他练功应该也没问题吧。不需说话，只要有个人陪陪她，陪到她困就好了。
　　圆圆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到门边，循着记忆按了门边一块石砖。石门吱嘎一声打开，圆圆举着烛台，略带委屈道：“阿隽，我一个人呆着太害怕了，你……”
　　石室蓦然打开，圆圆手中的烛台明晃晃的照着屋内的场景。那面目来的猝不及防。
　　“砰”烛台直直落在地上。
　　圆圆扔掉烛台，如遇恶鬼般转身落荒而逃。
　　“啊——！！！”她一边往外跑，一边飙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张脸、那个人……不不不，那已经不是人的模样了，那是恶鬼的模样……
　　此刻，屋外山林里的黑暗和阴冷都不及心底那张脸的模样，她一边的哭叫着“救命”，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山下跑去。
　　太可怕了，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那不是人，那是丑八怪！是恶鬼！
　　圆圆来得太过突然，霍神隽根本来不及掩盖住自己，只能张皇无措的让自己丑陋可怕的模样完全暴露在圆圆面前。烛台落下的那一刻，霍神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摔在了冰冷的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浑身赤.裸的从水池里走出来，却没有去追圆圆，他知道自己只要向她迈出一步，那结果对他都是不可承受的。
　　蜡烛横躺在地上，烛火却还没有熄灭，烛泪殷殷如血滴在地上。微光下，那是一张令人惊惧的画面。一个形销骨立的身躯上全是留着鲜血的创口染着诡异的紫色，完全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而那张脸更是说不出的可怕。霍神隽捡起地上的蜡烛，另一只手却摸到一面镜子。从他练这门武功，浑身开始溃烂起，他就在练功房里偷偷藏着这面镜子。阿爹和他说过，男儿大丈夫要心怀野望，容貌算得什么！况且将这门武功练至臻境，外表的肌肤自然会愈合如常人。
　　于是，他有了照镜子的习惯，常常满怀期待自己一天天努力练功，自己的脸也会一天天好起来。然而，他却发现这张脸变得越来越可怖，以至于他不得不用面具遮挡起来，因为就连阿爹看到他都会流露出嫌恶的神色……
　　渐渐，他镜子照的少了。他以为他已经习惯接受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直到遇见了苏妙，那么好，那么不嫌弃他的苏妙，他开始更加小心翼翼的自卑着，卑微的渴望着。他举起那面镜子，镜中的容颜比他记忆里上次见到的……还要丑陋。
　　不怪苏妙被吓跑，这张脸，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作者有话说

　　小虐怡情~请尽情怜惜小忠犬吧！！！
当然，以后小忠犬会变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