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存在过》南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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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市级赛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提出利用课间休息时间进行练习，队伍里传出哀嚎。岑娜娜板着脸，一本正经说：“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别忘了我们可是花了一个寒假的时间训练啊！在人家快快乐乐过假期的时候，你们每天迎着寒风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训练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难道要在临赛前功亏一篑吗！”
　　“倒也没有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感觉啦，附中的学生对我们还是很友好的。”祺可试图得到其他人的赞同，“虽然休息时没怎么来往，可也没对我们摆脸色，练习赛也很认真。”
　　大家都点头认同。
　　岑娜娜面子挂不住，向我求救。我绕回话题，期望在比赛前，能利用短暂的时间训练。王斌教练思考了会儿，也支持我的想法。大家不再多说，只能接受我的提议。
　　除了每天放学后、周末的训练外，我提出队员回家后能抽时间锻炼体能，提高臂力和耐力。“可以的话，周末常规练习结束后，能自发留下练习投篮，当然小区附近如果有篮球场，回去练习也是可以的。”
　　高闻和杨辰率先附和，其他人也不好反驳。从筐里拿出篮球开始练习。
　　做完热身训练，我让杨辰带领队员分队对抗，我则在旁边的球场练三分。练了大概半个小时，眼角余光落在铁丝网外的冬青丛上。
　　莫岚和康苗苗正大声聊天，从冬青丛上露出半个头。她们走下台阶，站在入口，身后跟着米拉。
　　“他们还真是拼命啊～”莫岚感慨，“一个个那么努力。陆生，加油，看好你哦～！”
　　“面谈完后，再来看篮球队训练，感觉全身热血沸腾！”
　　岑娜娜发现我正在看着她们，走过去把她们赶走：“不要打扰练习，快点回去。”
　　莫岚不甘示弱，凭借结实的身体阻挡岑娜娜的无理驱赶，瞪着斗大的眼珠，凶道：“我们又没有影响他们，凭什么不准我们来看？”
　　康苗苗也要帮莫岚挡回去，米拉拉着两人劝止：“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才不要！岑娜娜受够你了！”
　　眼看事态要升级，我扔下篮球跑过去，高闻、张致提也赶过来，把三人分开。
　　“有什么话好好说。”高闻挡在米拉前面，我起先一愣，把他扭到一旁，站在米拉前面。
　　高闻默默看了眼，拉着岑娜娜回到计分架处。张致提拍了拍莫岚和康苗苗，叫她们先回家。“明天不是有英语考试吗，结果关系到分班，还是回去复习吧。”
　　米拉踌躇不安，我安慰她不要担心，笑着摸她的头发，手指轻轻捏软乎乎的脸蛋，“李老师和你说了什么？”
　　米拉咬着唇，摇头：“就是聊些和分班有关的事。”
　　“是吗？”我靠近她的脸，一阵清新的柠檬香若有似无，米拉后退一步，转身跑上台阶与莫岚、康苗苗汇合。
　　米拉挥手道别，李央云出现在视线里，隔着冬青丛，隐约看到两人彼此对视，没过多久分道扬镳。
　　○
　　夜跑结束，回到家后，我又练了半小时仰卧起坐跟举哑铃。洗完澡写完功课，我站在阳台上吹着凉风，手里的罐装可乐仍透着冰箱里的凉度，几滴冰珠沁出，流到手心里。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远处马路上汽笛声声，隔着宽阔马路的风光带树影幢幢，隐约可闻行于江面的轮船轰鸣。
　　我抚着额，想起前几天在教室跟她额头相撞，她第一想到不是自己，而是我。至少在她心里，我仍是有一席之地，没有被彻底拒绝在围墙外。在一众同学的注视下，我拉着米拉去医务室。医务室在第二教学楼一楼。去时，门虚掩着，老师却不在。随手和上门，我嘀咕老师应该是去开会或是去洗手间，让米拉坐在病床上，私自打开柜子翻找红药水和创可贴。
　　米拉红着脸，抱住我的胳膊，“不要再找了，我没事。”
　　“我有事。我的头很疼。”我故意说，仍不停翻找。最后在一个抽屉翻出一盒消肿药，我到了一杯水，按照说明书的用量递给米拉一片白色药丸。米拉望着我，我率先把药就着水一饮而尽。她不好再拒绝，照我的样子乖乖服下。
　　我不想那么快回教室，拉着米拉在病床边坐下。
　　“陆生总是不听我的话。”
　　“因为你总是让我捉摸不透，所以我就不想再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我抓紧米拉的手，仰头盯着墙上的人体结构图出神。
　　“马上要比赛了，陆生最近练习很刻苦，看样子寒假的时候也是吧。”米拉故作轻松。
　　覆着磨砂贴纸的推拉窗紧闭，偶有一群学生路过，灰蒙蒙的影子落在玻璃上，看起来好像一片幻影。排球场里传来拍球声，有人抱怨对方球打得太烂，另一方大声抱怨，引来场外阵阵笑声。
　　“米拉，最近我们好像很少联系，也没有单独约会过了。情人节那天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也被无视了呢。”
　　米拉手指一颤，抽出手，没否认。“对不起。”头都已经低到胸前，她极小声道歉。
　　“‘你的愿望我已经替你实现，以后我们两不相欠。’难怪开学那段时间，每天你都会脸带笑容，主动找我们聊天。”
　　米拉站起来，走到门口，头也不回淡淡说：“陆生，一直以来，对不起。”
　　门大敞着，能看到网球场一角，一只球朝医务室飞来，落在门槛边。陈勍跑过来捡球，发现垂头丧气的我。不明就里提起我的领子：“快上课了还在这里偷懒。”
　　“我才没偷懒，额头受伤了！”我撩起刘海，脸憋得通红。
　　陈勍捂着嘴笑起来，笑到最后索性放声大笑。“干脆和我混得了，你这小子最近运气太差了。”
　　“的确运气差。”我嘟囔，任由陈勍拉着拖到排球场。“脸上写着‘我失恋了’，你这是要昭告天下你失恋吗？何必呢！”
　　“我始终没办法像学长你这样任性妄为。”
　　陈勍不置可否，瞥球场对面的白雪丽。
　　“自从你们阴阳怪气说我和白雪丽的八卦后，我就去问了她。”
　　还没等陈勍说完，我劈头盖脸骂道：“你怎么这么白痴，居然还去问！”转而低声问：“学长不会一次恋爱都没有经历过吧？”
　　陈勍把球扔过去，坐在杜鹃花坛上，两手搭在膝头，唉声叹气：“问完之后我也很后悔。”
　　“学姐趁此机会向你告白了？”
　　“嗯，不过我拒绝了。”
　　“为、为什么？”我惊呼。
　　“还能为什么？这个关键时刻，谁有心思谈情说爱？至少我没有。”
　　球场里，高三生趁着休息时间来一场球赛，疏解备考带来的压力。双方实力不相上下，玩得不亦乐乎。白雪丽的视线忽而停在陈勍身上，两人眼神碰撞，彼此迅速移开。
　　爱情和事业同时出现在陈勍面前时，他想也不想选择事业。正是一开始做好觉悟，在高一时他才能定下未来的目标，三年来朝着那个目标坚持不懈。我不由暗自佩服。
　　○
　　考虑到不影响学生平日上课，比赛日特地选择周末，在市体育馆和工人体育馆分别进行。由于场馆比学校的规模要大，可以同时组织两场比赛，上下午各四轮，一天下来可以淘汰八支队伍。为此缩减不少时间，避免不必要的人力等各项资源浪费。比赛根据抽签结果分成四组，采取单循环赛制，往年进入前四强的四支队伍为种子球队，和小组球队争夺出线，每组第一名晋升四强，四支队伍轮番对抗，根据积分排名分为三四名之间争夺赛和一二名之间的决赛。
　　白色情人节那天正好是周六，距离淘汰赛开幕已经过去一周，我们一高由于去年争到第三名的不错名次，所以只要在下午的比赛里正常发挥，就一定可以出线。
　　周五的晚上我抱着不放弃的心情厚着脸皮给米拉发信息，一直等到零点仍没有回复，我的“厚脸皮”也终于石沉大海。比赛当天闹钟准时在六点把我叫醒，我穿着长袖衫套了一条运动裤去公园跑步。清晨的公园里已有很多大爷大妈在空地处练太极，一群身姿奔放的大妈正在跳广场舞，我从她们面前跑过，几名老人和中年男人从后面缓缓追上来。我不甘示弱，再次把他们甩在身后。连着昨晚的不甘心，愤懑的情绪在奔跑中迎着风渐渐淡薄。公园里有一处将近一亩的湖泊，湖面水光荡漾，一群水鸟忽地从旁边芦苇丛里窜出，贴着水面飞翔，撩起一层涟漪。我停在湖边，望着广阔的湖水，好想肆无忌惮大喊出声。一声高亢尖利的练嗓把我蠢蠢欲动的心思吓得不知所踪，我深吸了一口气，又觉得不管是被甩还是无奈分开，都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今天最重要的事，是比赛！
　　我提早来到市体育馆，陈勍和王斌教练坐在台阶上，屋顶的一处投影罩在两人身上。陈勍见我来了，有气无力挥着手掌。
　　“怎么了，学长？今天可是我们关键一战，能不能出线就看我们的表现了。”
　　“陈勍一意孤行，放弃体育特招生的机会，本来可以去国内任意一所重点大学，偏要去国外留学，这下好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收到offer。现在三月份了，三月份了！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
　　“文化成绩都过了，面试前也做了很多准备，怎么就面试不过呢？”
　　陈勍使劲摇头，一头不短的头发变成了鸟窝，我乐得只顾和教练逗他：“可能是觉得你太随便，不稳重吧？”
　　“大学跟高中可不一样。你这样闹腾，校长还不担心你将来给学校声誉带来影响。”
　　我们一唱一和，陈勍急得脸通红：“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才不会！下个星期我要准备面试，到时候你要好好带着他们啊。”
　　我一着急，挎包从膝头掉落。岑娜娜上前捡起来，望着我，又看看陈勍和王斌教练。王斌起身进了体育馆，队员们陆陆续续到了，在更衣室换好队服，养精蓄锐，等待比赛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