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存在过》南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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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高闻、莫岚、康苗苗在车站分别，我跟米拉搭上通往江边的公交车。米拉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人分享同一首歌。风一改冬季的刺骨，带着些许暖意吹进车厢，米拉新剪的齐耳短发轻轻飘扬，时不时摩挲她柔软的脸蛋。
　　“……寒假过得怎么样啊？”
　　她忽闪着又圆又亮的眼睛，仰头叫我：“陆生？”
　　我半俯着身子，靠近她，“你刚才说什么？”米拉的鼻头微有些上翘，小小的，散发微红的光。
　　“没什么。”米拉扭过脖子望向窗外。
　　我们两沿着麻石小道，不疾不徐慢悠悠走着。
　　小道附近的花坛里种着杜鹃花，山茶，丁香和紫薇树，经历风霜雨雪的麻石围栏，将波浪滔天的江水与城市隔开，目睹了城市变迁、江水潮涨潮落的香樟依栏而立，粗壮的枝干伸向栏杆外，每遇风中，古老的树林和江涛合奏一曲雄伟壮阔的临江协奏曲，一蹴而就纾解人一天里的疲乏。
　　我一抬脚，轻而易举翻上麻石围栏，取下书包揉着发酸的肩膀。米拉在我身旁坐下。两人一声不响，望着宽阔的江面，浑浊不堪的水流奔腾往北，几艘挖沙船发出震耳欲聋的鸣笛，从下游破浪而行。
　　米拉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我闲来无事，也翻看数学书。
　　“高二就要分班了，陆生应该会选择理科吧，毕竟你数学很好。”
　　我抬头望着江水出神：“唔……嗯。米拉呢？”
　　“我应该会选文科吧，数学、化学完全不行。”手放在书面上，苦笑回道。她见我欲言又止，笑着拍拍我的膝头：“瞧你一副哭丧脸，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你岂不是要哭死？”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的很残忍。”我撇头不看她。
　　米拉收起笑容，不再应声。
　　“以后不要再开那种玩笑了。”忍着心中的痛，抓住米拉的手。她的手冰凉，我怔怔看着她，一晃神，米拉跳下围栏，拍掉手里的石砾。
　　“陆生，我已经实现你的愿望，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背着书包，不做丝毫解释，留下不明就里的我快步离开。
　　○
　　开学后，米拉极少和我说话，也减少莫岚她们的往来，甚至都不在跟布唐讨论学习，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看书。
　　高闻、莫岚在课间操结束后把我拉到一旁，七嘴八舌责备我是不是和米拉闹不和，我摊手无奈，将两人在江边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他们。莫岚听完，沉吟不语，高闻不顾我的阻拦要去质问米拉。我说：“你就别凑热闹了。当初幸亏你没和米拉在一起，要不然早就被甩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性格不合。你的火爆脾气根本不能接受她对安静的渴望。”
　　“真没想到，米拉居然这么冷酷绝情。”莫岚转而安慰我：“我会和苗苗去找米拉好好谈谈，这样冷战可不是办法。”
　　“她应该不是和我冷战。”
　　“我明白，她不只是和你绝交，似乎企图和所有人脱离关系。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在其他人之间建造了一堵无形的围墙。”高闻激动得看着我。
　　围墙……
　　「总是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与外界划出界限自己就不会受伤。所以她建立了一道围墙，试图保护自己。」
　　想起赵寒庭的忠告，我只觉得嘴里犹如吃到一颗黄连，痛苦地摇头：“你们不要去烦她了。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放学训练的时候，王斌教练让岑娜娜负责更新队员们的个人资料，我和杨辰带头进行体重身高等各方面的指标检查。岑娜娜一边给我们量身高，一边记录。
　　“182cm……陆生你又长高了！”她惊诧望着我，而我一点也没心思在意这些，嚷着后面吵吵闹闹的祺可和王晨希。
　　高闻忽而一阵惊呼，拉回我的注意力。“183.5cm！呀吼～！”
　　“也就几厘米，有什么好高兴的。”祺可嗤之以鼻。
　　“总比坐板凳强。”
　　“哼，你不也坐过板凳？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来二往，斗嘴演变成斗架。凌湍和高玄天一人劝住一个，其他人则隔岸观火等着好戏上演。王斌安排完今天的训练任务后就去参加职工会议了，我和杨辰互看一眼，抬手给了高闻、祺可两个爆栗。
　　“再过不久就要比赛了，还有时间窝里斗也是没谁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那就尽管去闹，到时候取消比赛资格不要怨人忧天。”
　　我拿起球去篮球场。作为对他们的惩罚，岑娜娜让高闻、祺可负责打扫一周使用室。
　　“哎，这不是陆生吗？”
　　我望向声音来源，吴大院和他的跟班站在冬青丛外朝我招手。
　　“陆生。”高闻跑过来，担忧地说：“那不是布唐的死对头吗？”
　　我把球扔给杨辰，让他继续带领练习，在众人不安的注视下和吴大院寒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开学当天。我和爸妈打包票不再闹事，他们就向学校求情希望校方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重新来过。”吴大院四下看了一圈，粗眉紧皱，嘴巴歪到一边，鄙夷：“怎么没看到米拉？”
　　“她……”
　　肥秋和阿衰相视一笑，不怀好意问：“不会是分手了吧？”
　　肥秋、阿衰、明坦和懒人似乎真的痛改前非，昔日染发带耳钉的坏学生标志通通不见，一改乖乖好学生模样。
　　“本来还想向她学习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好学生呢。”明坦戏谑瞟吴大院。
　　懒人无所事事咬着指甲，浑身透着令人难以忽略的高雅。看样子这群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校园霸主，沉寂了半年，他们还能再回到学校，不同于紧张备战高考的学子，还能这般慵懒度日，实在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米拉玩也没关系了？”吴大院转身就要走，我急急叫住他：“马上要考试了，她在准备复习。你不要去打扰她。”
　　吴大院头也没回，摆摆手：“我们也要去复习了，要不然考试结果可就难看了。”
　　肥秋和阿衰明目张胆偷笑，手搭着肩，步子轻盈。
　　○
　　沿着礼堂墙壁种植的大游行蔷薇在和煦春光里开得灿烂无人可敌。绿油油的爬山虎亦是一副势不可挡之势占据科研楼大半壁江山，与常春藤暗自较量，在玻璃窗前绞扭缠打，一大片阴影落在墙角。
　　摸底考试结果出来了。数学课前，课代表分发考卷。收到考卷后，有的人喜笑颜开，有的人低头叹气，还有的看一眼继续笑闹。
　　岑娜娜看起来心情不错，整个上半身靠在课桌上来抢我手里的考卷。
　　“给我看下你的嘛。”
　　“不要。”视线绕过教室中间几个人，米拉充耳不闻周围的嘈杂，低头看书。
　　岑娜娜好像一点也不厌倦，扯着我的袖子，夺过手里的试卷。“天哪，98分！全班第一啊！”她故作夸张大声说，引得其他人纷纷过来看我的试卷。
　　我被围得水泄不通，脑子里嗡嗡直响。挤出人群，走到窗边，思绪才稍微好点。
　　布唐从外面进来，见一大群人堵在门口，显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那些家伙是怎么了？”经过我面前时，他问。
　　我露出苦笑，“没什么。”
　　他回到座位上，手里的水性笔伸向米拉的肩头，又缩回，他犹疑着，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试卷，咬着笔头开始思考做错的题目。
　　胸中涌起一股道不明的感觉，走到米拉身边，发现她并没有复习，而是在看漫画。我不由地发出惊叹，她猛地抬头，和我的额头撞了个结实。
　　她顾不上自己，优先确认我的状况。
　　“红了一块。”听到她暖如春风的细语，悸动不安的心里再次被填满，“陆生？”
　　“喂陆生，你不会脑子被撞坏了吧？”布唐射来两道阴沉的利箭，我回了他如冰寒光。
　　只要米拉和我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时，我真的这么期望。
　　我心疼轻轻抚摸米拉已然发红的额，“倒是你的额头被撞肿了，我陪你去医务室。”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在我们身上，我全然不顾，将他们的注目当做祝福，满心接受来自全世界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