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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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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灵阵开,劫锁汴梁。”疯道士喃喃念着,第一次听到神音的喜悦和就要到来的屠城劫难让他悲喜交加,一时倒似真的疯了。展昭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秦阿瑶的眼神里带着浓浓歉疚。
顾修宴和土地公公快速的交换了畏缩的眼神,看向秦阿瑶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两人合力施法,逼迫法阵显出肉眼可见的轮廓,却意外的发现汴梁府衙就是这阵法的中心。也就是说,施法者刚刚就是站在他们顶头的那片屋顶开启的法阵。缚灵阵困不住神仙和凡人,顾修宴身为妖王却受命于天,这法阵完全是冲秦阿瑶而来。
“出不去了。”秦阿瑶绝望的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满目的冰冷令人胆寒。她猛地推开展昭和眉生,站到公堂中央,双手舞动的时候口中口诀已起,一道白光从她脚下的地面突起,直冲屋顶。只听咔嚓一声,屋顶破了一个洞,落下的瓦片在她周身围了一圈,独有一片完整的被她握在手中。
她一尘不染,低着头定定的看着瓦片上的灰尘,不动也不说话,眼中波光涌动。
土地爷轻移了两步靠近,手中的拐杖动了动,还是放了下来:“阿瑶……”
秦阿瑶蓦地抬起头瞪他,道:“城中有谁有这个本事?”
德音沉思了片刻,道:“应该都在这屋里了。”
“你的人呢?”她目光一转又盯上了顾修宴。
妖王眯了眼道:“五百妖,都被我封在芳华镇。”
瓦片咔吧一声就被秦阿瑶捏碎了,粉末从她的指缝落下,在空中缠缠连连,化作一只只灰色的蝴蝶,从屋顶破裂之处徐徐飞了出去。
秦阿瑶恨道:“挖地三尺,我也要把设阵人找出来!”
她说着竟也从那破裂之处飞身而出,地上的砖瓦碎屑随着她飞起,屋顶随即完好如初。屋脊上的瑞兽却在瑟瑟发抖,秦阿瑶笑得阴测测,目光锁定在那只少了一只耳朵的狻猊身上,其余的瑞兽立刻从胆战心惊变成了幸灾乐祸。
小鸟啁喳在不远处咂着嘴,在“虐待”瑞兽这件事上,秦阿瑶的确声名在外。
早年间,秦阿瑶刚刚得道,因羡慕师尊有毕方作伴,便想着自己也搞一个跟班。然而姿色平平的她瞧不上,惹得她流连忘返的往往又瞧不上她,于是秦阿瑶连哄带骗带威胁,一时间天庭的瑞兽园鸡飞狗跳、哀鸣遍野。啁喳当时还是个蛋,硬生生让恶劣的兽居环境逼得早早出世,秦阿瑶便在此时蹦到了它面前,对它说了鸟生听到的第一句话:“哎呀,真丑。”在它嘎嘎的抗议之后,秦阿瑶伸了手,啁喳连滚带爬的挪到她的手心里,引来了鸟生听到的第二句话:“好恶心……”啁喳于是在她手心连啄带挠的挠出了血,达成了认主这一事迹。
往事不堪回首,啁喳起身飞了一圈,朝追到院子里的顾修宴和展昭喳喳叫了两声。秦阿瑶此时正挠着狻猊的下巴,看它舒服的眯了眼,问道:“刚才是谁来过?”狻猊哼唧着:“两个呢,你问哪个?”
“都问。”秦阿瑶在它少了一只耳朵的地方揉了揉,狻猊立刻痛的龇牙咧嘴,其余的瑞兽又紧张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一个穿着黑衣服,另一个也穿着黑衣服。”“一个是树妖,另一个不知道。”“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一个好看,一个一半好看。”……
秦阿瑶听得皱眉,起身的时候狻猊的耳朵已经长全了,瑞兽们立刻端正坐好,看着一只灰扑扑的瓦蝶捕捉到她的注意力,随即她足尖一点施了轻功,随着瓦蝶翩然而去。
在包拯的授意下,展昭随之踏上房檐,一路跟随,几个起落之后就到了一条小巷。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树海棠开的正媚。而秦阿瑶的身影也在越过这树海棠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展昭心中忐忑,绕着海棠走了两圈,突然就失了方向感,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他望了望太阳确定方向,却在低头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一恍然,就到了芳华镇。
顾修宴真是了不起,竟然用一树的花连接汴梁城中的几条废巷,做了妖精们的分部……只是,这算哪门子的人妖混居?怪不得多年没有异事,原来妖精和人压根就没混居到一起。
往来的妖精络绎不绝,对新来的她并没有投入过多注意力,秦阿瑶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在瓦蝶的催促下拐进了正街。
情非酒肆一如既往的热热闹闹,算盘精自己在柜台上噼里啪啦的算着账,毛笔精在一旁或写或画,把账本弄了个乱七八糟,地鼠精变得店小二看不过去了,轰开两精,扯了本子重新写账。另一边几个大汉正就着几个小菜高谈阔论,比着谁抓过的坏妖精多。这些人多是酒肆的店主养的赏金猎手,同时也是修为很高的妖精。
孑带了一身寒气踏进他的酒肆,守家的小妖立刻就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大麾,再递上一个手炉:“爷,这次去的日子不短呀。”“嗯。”他摘下佩剑,随手放在一边,“双儿呢?”立时就有两个清亮的女声答应着:“这就来。”
孑刚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双儿就端上了好茶,有新来的酒客见了便转不开目光了——这是一对连体的姑娘,两人共用一双腰腿,身子在腰之上分成两个上身,左边的是姐姐,眉目间妩媚毕现,正对着她家主子手舞足蹈的说着这几日的趣闻;右边的是妹妹,性子相比姐姐沉静许多,只在一旁添茶微笑。
而孑的注意力却不在她二人身上,一只灰色的小蝴蝶忽闪着翅膀,轻轻地落在了他扶着茶杯的手指上。这样的亲近,于他却是旷日罕见,让他不禁屏住呼吸。与此同时,酒肆又踏进来一个人,青白相配的衣裙别样素雅,身上没有半分妖气,反而有着淡淡的金光。从来没见过修为如此之高的妖,一时间酒肆雅雀无声,很快却又被赏金猎手腰间的金玲吵翻了天。
金玲之下系着的木牌上,最让赏金猎手们期待又兴奋的三个篆字浮现了出来。
“是她!秦阿瑶!”靠近门的犀牛精最先喊出了声,声音兴奋的发抖。
赏金猎手们呼啦一下子围上来,秦阿瑶还没来得及眨眼,无数个钵大的拳头并着各种法术就砸了下来。孑向门口瞟了一眼,示意双儿退下,依然将目光锁定在瓦蝶之上,这个小东西真的不怕他,甚至又抖动了几下翅膀,爬到了他的手心里。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又被人近了身。
秦阿瑶坐到了他身边,对着他手心的小蝴蝶瞪了眼:“你确定是他吗?他可是一点儿法力都没有。”
小蝴蝶扇了扇翅膀,秦阿瑶将信将疑的把头转向孑,盯着他没戴面具的半张脸,孑立刻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姑娘这是何意?”他眼中波澜未起,却发现她的目光已经飘向了一旁的墙上,那里贴着妖界的各种悬赏,其中有一张特别熟悉的,是她自己的大头像。“我这么值钱呀?”秦阿瑶看看悬赏,又看看他。“因为你难抓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却带着调笑。大堂正中的猎手们还没有停手,他们还没发觉自己正在揍的早已变成了犀牛精,而悬赏令上的正主儿已经喝起了茶,手上多了几枚精致的指环。
及至她的手落到了自己颈上,孑才发现那指环全都变成了缚住他的铁链,秦阿瑶挑起他的下巴,笑道:“好生俊俏的半张脸,不如一并毁了,成全你的面具如何?”孑呷了口茶,道:“姑娘敢碰我,不怕遇上坏事吗?”秦阿瑶的手已经变了利爪,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自打进了汴梁城我就祸事不断,还能有什么坏事敌得过七凶劫吗?”孑忍着痛,心里却没了底气,她是这么久以来,唯一能伤到他的人。
“你是谁?”孑终于认真起来。而秦阿瑶正惊讶于他伤口恢复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哎,真有意思。”她的手指一路下滑,到了他的颈上,“不知我划伤这里,你还能愈合吗?”“姑娘到底想要什么?”孑盯着她的眼睛,却寻不到一丝杀意。秦阿瑶把指尖的血蹭在他的衣领上,淡然道:“你先说,你刚才为何会出现在府衙的屋顶上吧。”孑一愣,忙道:“那法阵不是我设的,你也看出来了,我并无法力。”
“没法力的小神仙,你是怎么在妖精堆里混到今天的?”秦阿瑶满脸的好奇,孑却爆出冷笑:“我?神仙?哈哈哈哈哈哈!”
她伸手在他颈后一点,“神印在此,你不知道?”
孑想起颈后的胎记,皱着眉没有说话。秦阿瑶对他起了十足的兴趣,眼波在他脸上流转不定:“不老不死,不是神仙是什么?”
孑抬起左手,给她看手腕上的花纹:“不老不知道,但是我不死是这仙印救我。”
这回吃惊的就是秦阿瑶了,她盯着那花纹好一阵出神,孑见状立刻问道:“姑娘认识这印?”
“你站在府衙之上,可见到设阵人了?”她话锋一转,眼睛依旧骨碌碌的转。
孑急道:“我若告诉姑娘,姑娘可否告诉我这印的来历?”
秦阿瑶眨了眨眼:“你说。”
孑自知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无奈道:“我今日回城,见一黑衣男子行踪诡秘,便跟了过去,可是他身法奇快,待我追到府衙的时候,他已经设下缚灵阵往城西而去了。这妖的身法和妖法都不是正道所习,我以仙石凝神了好久,才看出个柳树的影子。”
“柳妖?”秦阿瑶的灵识一动,很快的感应到城中的草木花仙,确实有个柳妖,但是被法阵所束,并无自由之身。
“姑娘,这仙印对我十分重要……”孑见她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发问。
果不其然,她开始赖皮了:“能护你周全便好,何必问来历呢?”
孑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幼失桎梏,唯盼知父母恩名……”
秦阿瑶打断他:“施印之人并不是你的父母,她因犯天条,已经被推下诛仙台了。”
这显然不是孑所期盼的结局,六神无主的瞬间秦阿瑶闪身而退,待他回神的时候,她已经跳上酒肆对面的屋顶,继而几个飞跃便逃离了他的视线。身上的铁链还没有褪下,他气得朝堂中厮打的猎手们怒吼:“一群废物!人早跑了!”
猎手们停了手,脚下的青白衣衫的姑娘渐渐现了原形——犀牛精惨兮兮的摊在地上,已经没有哭喊的力气了。
“追!”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一群猎手又呼啦啦的冲了出去,唯有双儿小心翼翼的站在孑的身边,没忍住八卦之心:“爷……那个姑娘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