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明》衡时

8、争缠头

　　午后，天色短暂放了会儿晴。

　　方送走张侍郎的妻女二位，段喻便溜出了门。他未骑马，径自穿过京城两条长街，走到另一家的朱漆大门前——实则在京城这地界，除了府门头上那块匾的姓氏不同，官家的宅邸的门脸儿样貌总是差不离的。
　　段喻叩了叩门，门房开门见是他，赶紧将门缝拉了开来，招呼道：“段少爷请，可巧今儿个老爷夫人都出门了，就咱家少爷在呢。”
　　托了门房给杨家老爷夫人带个好，段喻便直朝后院里头走。

　　“文岑兄，又逗蛐蛐儿呢？”
　　后院里头，一位缃色绸袍的年轻人原本背着身子蹲在花丛下，闻言立时扭头看过来：“哟，段少爷大驾。”
　　“逗蛐蛐儿？看看，”杨文岑说罢起了身，也不掸掸袍角，拉了段喻就往院里的石凳上一坐，指着自己刚刚蹲着的那块地儿，道：“本公子那是在作画。”
　　段喻放眼看了看，竟不作伪。杨文岑折了根树枝子，在近处种花的泥地上勾勾画画，活脱脱正是一幅山水轻舟图。
　　段喻笑道：“果真雅兴。”他家书房里有的是笔墨丹青，用得着在这儿画么。
　　杨文岑扬眉一笑：“你这种军中粗人，自然不懂。话说，你怎么回来了？家里头有事儿？”
　　段喻失笑道：“只在那儿待了一年多，你便看不起我？这回是我爹他老人家，千里迢迢修书唤我回来，我倒以为有什么大事，想不到竟是想给我做桩亲事……这不刚把人夫人小姐的送出家门呢，就奔你这儿来了。”
　　“哈哈哈哈……”杨文岑幸灾乐祸，“我倒想有姑娘找上门来，你这孩子倒不愿了！”

　　段喻心知这人不过是嘴上说说，真要他收了七七八八的闲心去成家，定然是不愿的。幸而杨家父母倒还没把他的姻缘大事提上日程，否则换了他家突然间心急起来的父母，就凭杨文岑二十二岁的年纪，早得把他逼上新郎官的高头大马了。
　　“不提了。我难得回来，想请你们喝酒。你帮我先邀着，就在往后这一两日里定个日子，聚一聚吧。”段喻无心与他闲扯那些糟心事儿，赶紧转了话头。
　　杨文岑倒是爽快应下了：“成吧，交给哥哥我。近旬日里头，宫里像是正忙着，长辈们又要祭祖，喊那些个公子哥儿出来也不惮他们爹娘会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