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从和》林书音

22、应允

　　嬉笑的她，哭闹的她，安静的她，搞怪的她，沉睡的她……
　　“这是哪？”
　　“北京，喏，你看后面，那是南锣鼓巷。”
　　她一张张地看着相片，那时的她是齐耳短发，站在长城上比个小小的剪刀手，很可爱。
　　“杨和，”她的目光还是落在相簿上，声音没有起伏，“你会喜欢上男孩子吗？”
　　“不知道欸，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就够啦。”
　　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回答。
　　她反问。
　　“恭良那你呢？你会吗？”
　　“我觉得我不喜欢女孩子。”
　　杨和一下子站起来。
　　恭良看着她的双眼。
　　“我只喜欢你。”
　　午饭很和谐，杨和的家人真的很友好，就像她说的那样。
　　恭良走在回家的路上，攥着那张杨和硬要塞给她的照片。
　　是一张她的近照，刚剃了寸头，还穿着裙子做鬼脸的照片。
　　“你看过了以前的我，所以我把现在的我送给你，以后我的照片里都要有你。”
　　我走过的每一条路，踏过的每一片碎叶，都想带你再走一次，不止是因为我喜欢你，还因为我想要把你印在过去，留在未来，刻在我的生命中。
　　恭良再次偷瞄一眼那看过无数遍的相片，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秋风款款而来，模糊了恭良远去的身影。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发出一阵“喀啦啦”的声响。
　　雨还是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顶棚上，屋内一片漆黑。
　　恭良把伞上的水在门口甩净，随后把伞丢入筒中。
　　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
　　恭良走过去，“啪”地一声按下电灯开关。
　　“妈。”
　　坐在餐桌前的女人蓬头散发，目光阴郁而涣散，身边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撕得粉碎的照片和破碎的玻璃碴。
　　恭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北北，回来了。”女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诡异而喑哑的笑声充斥着狭窄的租屋。
　　恭良再次退后，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捏紧那张相片。
　　女人有种近乎神经质的敏锐。
　　“口袋里东西掏出来我看。”
　　恭良脸色煞白，摇头，步步后退。
　　“是不是你爸的情人？是不是他给你的照片？！”女人站起来，拖着干瘪的小腿靠近。
　　“不是……不是……”恭良低头，只能这么重复。
　　“不是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女人终于走到跟前，开始粗暴地抢夺。
　　恭良不断地回避，最后慢慢蹲下，抱着照片，蜷缩着躺在地上。
　　照片终究还是被抢走了。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指着照片剧烈地大笑起来。
　　“这是男的还是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的。”
　　笑声暂停了一秒，女人把视线从相片移到恭良的面庞。
　　面容上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坚毅。
　　女人突然问。
　　“昨天你没回家，是不是就跟这个女的在一起？”
　　她不是在打麻将吗？！
　　恭良的内心顿时充满不安，但还是故作镇静。
　　“妈，她有名字，她叫杨和。”
　　“我管你什么王八和。”女人劈头盖脸骂一句，“跟你爸一个德行！就知道跟这种不三不四的女的混在一起，什么时候被带坏了也不知道——”话止于此戛然而止，“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了？”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恭良装傻。
　　“你是不是和她谈恋爱了？跟这个男——女的？”女人步步紧逼。
　　疯子有这么强的直觉吗？
　　恭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垂在腿边的双手微微颤抖。
　　她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
　　“是。”
　　那疯狂的笑声又来了，像三月的暴风雪，席卷每一个安稳的角落。
　　恭良始终紧抿着双唇。
　　笑声渐渐停止了，如同灾难来临前的小憩。
　　“啪！”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恭良没有站稳，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
　　恭良慢慢地起身，揉着摔红的臂膀，不说话。
　　“你真的跟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在一起了？”
　　恭良终于出声反驳：“她是女孩子，不是人妖。”
　　女人下命令。
　　“一个星期内给我分手。”
　　恭良沉默。
　　“不说话是吧？”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这次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的碎片上。
　　“你让我怎么做人？我供你到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做这种变态的事情的！这街坊邻居要是听到了在背后该怎么说？！”女人情绪激动，暴躁的语气像是要掀翻房顶。
　　恭良铁了心不开口。
　　女人突然凑上前，把恭良拉入怀里，恭良不断地挣扎，女人的双手紧扣着恭良的双臂，身形渐渐滑落。
　　她跪在碎碴上，薄薄的睡裙很快被划破，鲜血直流。
　　“妈，你别这样……”恭良要扶她，女人一动不动。
　　好半天，女人的肩膀开始耸动。
　　“北北，”她带着哭腔，“我和你爸离婚了，他出轨，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搞上了。”
　　恭良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无伦次地说：“妈，你先起来。”
　　“北北……”女人眼泪簌簌地流，“你就当为了妈妈行不行？别跟她在一起，妈就你一个孩子，妈帮你转学，你爸跟那个狐狸精还有孩子，我只有你了……”
　　女人扑在恭良怀里号啕大哭。
　　闪电照亮了原本不太明亮的室内，映出女人双眼凹陷的面庞。
　　在屋内都可以听到的巨响。
　　雷声。
　　女人还是不住地哭，部分伤口的血已经干了，淡粉的睡裙上都是血迹。
　　“妈。”恭良把双手放在她的腋下用力一撑，使劲把她抱起来，离开玻璃碎片，然后放下。
　　女人瘫在地上，双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很多天没有睡觉，也很多天没有洗澡。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