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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为谁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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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风高,波澜不惊。
我以往很喜欢这样的夜晚,身为杀手,对这样朦朦胧胧的月色总是有一丝偏爱的,毕竟在这种环境下,杀个人,放把火什么的,实在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
还有一个其他的原因,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文艺的杀手,虽然不会吟诗作对,唱个小曲,但完成任务后。还是很愿意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拎上一坛竹叶青,洗一洗方才手上沾上的血腥味。
比如今晚。
但又有所不同,今晚我并没有杀人,甚至白天我也十分自觉地在手上留了点情分,顶多就是床上躺个两三月,或是以后找对象艰难了一些。
当然,以那几位的长相,想必原本找对象就是个长路漫漫的过程,这一点艰难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悠悠的清风顺着江面吹来,水纹一圈圈地扩大开来,偶尔有只小鱼,从水底跃出,以诡异的姿势转了一圈后又钻入水中,夜色太暗,我瞧不大清楚是什么品种。
倒是可以瞧见顾衍脸上慢慢散开的红晕。
我呷了口酒,心想顾衍这样也挺好看的,不枉我花了十分的力气哄她来喝酒。
的确是十分的力气。今儿上午我与顾衍从红尘茶馆出来后,为了顾全她如今的翩翩公子形象,我也只得背着手,扛着剑,一路护送那位李歌女回了家。
得亏顾衍十几年的皇帝没有白当,虽然大部分时间段她并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但察言观色的能力也算是一流,长袖一甩便没有给我长剑出鞘的机会,在那一条看着便九曲十八弯的巷子前停住了脚步,翩翩有礼地告了辞。
之后便一直没给我好眼色。
我摸着下巴想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斜,才想明白,头一回被拐骗出来玩儿便遇到这等糟心事,见到了底层人民被压迫的凄惨一面,也难怪顾衍要面色沉重,瞧我时眼神躲闪,必定是对我的服务的不满意。
既然发觉了问题所在,便要找个办法来解决,我一向是个负责且机智的杀手,不过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扬州有一种酒叫为谁开,名字很奇怪,味道更奇怪,第一口淡如白水,第二口刚入嘴时,仍旧是品不出什么味道,舌尖在嘴里转过一圈后,慢慢的,便生出了一丝甜味,再然后,万千种滋味五彩缤纷地一齐涌上,实在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彼时最后一缕余晖隐入水面,顾衍批完最后一封奏折,握了杯茶站在我身旁,却不看我,只是透过小窗子,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月亮。
这人还黑着一张脸,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瞄我,按我这几日的相处与观察来看,这是要我先开口的意思。
但我现下却没有说话的闲工夫,虽然我觉得她这幅样子实在可爱得紧,很想用言语调戏那么一两句,奈何时间不等人。
为谁笑只在扬州最大的酒楼有售,每日一百坛,太阳下山的那一刻准时开卖,去晚了怕是连点酒香味嗅不着。
道阻且长啊。
我在悠悠叹了一句,抓过顾衍的手腕,就着她白玉般的小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便撑手翻过窗子,略出水面,上了岸。
这倒不是我有意占顾衍的便宜,龙舟停的位置离扬州城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我今早带着顾衍使用轻功来去废了不少时间,如今虽只有我自己一人,时间上却更加紧迫,喝完这一口水,怕是一路都歇息不得。
顾衍作为一个皇帝,整个扬州都是她的,我喝她一杯茶,想必也不会介意,我这般想着,还是有些在意地往身后瞄了一眼。
顾衍确实没有气得砸了杯子,只是瞧我的神情有些许的复杂。
天地良心,我那时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可以被归入到调戏里头,顾衍杯中的茶是满的,可见她还未动过,我喝了她的茶,她不过再回去了倒上一杯就是,我委实未想太多。
很多年之后,顾衍告诉我,就是我这一杯子,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终于从家国天下,抽出那么一丝心神,来思考我的感情问题。
但那时我一心只想着弄到几坛为谁开来讨得顾衍欢心,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一晚夜色甚好,连带着顾衍看我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这酒的名字真怪。”顾衍晃了晃空坛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月亮。
“里头有个故事……”我犹豫了下,还是十分坚定地坚持了立场:“不大好,我便不讲给你听了。”
我知道这样吊人胃口,实在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好在顾衍也没有过于纠结这个事情,而是将坛子放下,板起脸问起了其他事情。
“我觉得柏希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只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我看不大出来……”
按照我知道的套路来讲,这个话题一般适用于情人之间,且必然是喝了三口醋的酸溜溜的语气,但我与顾衍目前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且她的语气过于一本正经,表情过于严肃,恍惚间我甚至以为,她问我的是什么国家大事。
顾衍蹙着眉,直愣愣地看着我,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
“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顾衍带了三分醉意的眸子忽的睁大,眼底千尺寒潭笼了层雾气,又被清风吹散在这水波月色中,“肖白,我只信你一次。”
“从今晚开始,我信你。”
我慢慢地笑了:“好。”
我知道顾衍的这个信字,与我要的怕是不同,但总归是一步好的开始。我未曾喜欢过什么人,遇见顾衍实属意外,我也十分感兴趣,我会有多喜欢这个人,会喜欢多久。
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