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无声》胡*豆

25、第 25 章

　　第二天凤曙真的带我出去玩了，为了不让我失去游玩的兴致，他与我只是装作一对市井夫妻，在集市上逛来逛去，虽然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但也无伤大雅。

　　我们去胥林楼吃了最好吃的鸽子肉，在集芳斋买了最好的胭脂水粉，去绸缎庄挑选了最柔软的料子，凤曙还带我去了宝珺轩，给我挑了最漂亮的一套首饰。

　　不经意间我的眼睛瞥到一支玉簪，凤曙立刻让老板帮我包起来，老板乐呵呵地把它放进匣子里，凤曙却突然制止了他：“别包了，拿过来。”

　　老板毕恭毕敬地将玉簪奉上，凤曙接过后，摸着玉簪通透软润的簪体，又看看我的头发，然后将玉簪簪进了我的发髻。老板贴心地端来铜镜，我左右偏头，在铜镜中打量自己，满意地笑了。

　　凤曙明知故问：“喜欢吗？”

　　我点点头。曾经我很想把这个模样给凤曙看，如今真的实现了。

　　.

　　最近戚先生也频繁出入定王府了，我很高兴看到他，戚先生更惊讶看到我和凤曙在一起，不过戚先生毕竟是老先生了，对这些事的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也不多问，只是每天和凤曙讨论讨论学问，结果没多久凤曙的学问长了，手言的学习也进步飞速，我现在比划出的手势他基本也能看懂了，不过凤曙还是喜欢我在他手上、在他胸口或是在他身上其他部位写字，他说这样他能把我的话记在身体上，然后再记在心里。

　　于是我打他的时候，他就捂着心，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心疼。虽然知道凤曙是在开玩笑，但我再也不敢挠他了，我怕他的心疼，我舍不得。

　　月份大的时候我就开始吃保胎药，可是那些药太苦了，但是听白胡子老头说这是为了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为了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这点苦我还是能忍下去的。

　　凤曙看到我喝药时痛苦的表情，心疼地问道：“很苦吗？”

　　本来我是该点头的，但不知为何，我却突然吻上他的唇，舌头伸进他的嘴巴，让舌尖上的苦味渡到他的嘴里。

　　可凤曙只是惊讶一下，然后认认真真品尝我的舌头，回味着其中的苦味，说道：“果真很苦，居然敢让沉儿喝这么苦的药，我要把太医打一顿。”

　　我想到那个总是一惊一乍的白胡子老头，他都那么老了，再被打一顿的话，怕是他配出再苦的药都救不会他自己了吧，于是我急忙摇头：“（不要不要，你别打他，我喝我喝，我喜欢喝。）”

　　我伸手去拿药碗，可是凤曙却把药碗推到一边，他抱着我，低头看着我，露出一个坏笑：“今天不喝药了，我们做点别的。”

　　“（......）”

　　然后那天我就真的没能喝成药，我也把凤曙挠得心疼了。

　　有时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假装不想喝药，我本以为凤曙会紧张的哄我，毕竟他那么看重那个孩子，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一点也不担心，也不哄我。

　　“（我不要吃药！）”

　　“沉儿不想吃就不吃。”

　　我着急了：“（那孩子怎么办？）”

　　“沉儿当然比孩子重要，沉儿不想做的事本王的孩子也休想逼沉儿。”

　　我撇嘴：“（不行，你怎么能不关心我的孩子呢？）”

　　凤曙依旧理直气壮：“沉儿的孩子也没有沉儿重要。”

　　我不依不饶：“（不行，你要让我吃药！）”

　　凤曙就假装为难地问道：“那好，沉儿告诉我，沉儿要怎么才肯吃药？”

　　于是我撅噘嘴，委屈地比划道：“（这药太苦了。）”

　　然后凤曙就端起拿完药，装作绞尽脑汁地思考解决办法，我正期待他的好方法呢，结果就见他认认真真地把药全喝掉了，我既惊讶又疑惑：“（你又没有怀孩子，为什么也要喝药？）”

　　凤曙被药苦地直皱眉头：“我虽然没有怀孩子，但是沉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有我的份，沉儿如果要‘吃苦’，本王自然要陪沉儿一起‘吃苦’。”

　　“（不行不行，你都喝了那我怎么办？）”

　　凤曙一脸坏笑：“没关系，我用别的方式还给你。”

　　“（......）”

　　本来凤曙早就想带我回安南了，可是因为我怀着孩子，他怕我舟车劳顿，所以就把这事一直往后拖，但我也高兴，因为如果去安南的话凤曙就要把他的定王妃带上了，我可不想让定王妃和我的孩子争宠，可能是这段时间凤曙对我太好了，我都习以为常了，所以每次想到那个即将到来的定王妃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对这个未来的王妃妄加诸多不好的揣测，我的心胸果然还是太狭隘了，我的肚子即便怀着孩子还是肚量很小呀。

　　那天凤曙摸着我肚量很小的肚子，问道：“沉儿觉得他是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我想了想接着写道，“（只要他不是个哑巴就好，）”感觉到凤曙身形的停顿，我又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凤曙摸摸我的肚量很小的肚子，又亲亲我的额头：“只要是沉儿为本王生下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是聋是哑，是瘸是傻，本王都喜欢。”

　　我捂住凤曙口无遮拦的嘴巴，急忙摇头：“（不要不要，我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这么多苦的要死的保胎药我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喝下去了，所以我可一定要给凤曙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凤曙揉揉我的头发，搂着我说道：“沉儿不要担心，只要是沉儿的孩子，本王都会疼他爱他，不让他被人欺负，如果沉儿怕孩子自己一个人太孤单，那我们就生一大堆，这样他们就一起欺负别人去！”

　　我嘟嘴：“（你怎么可以让他欺负别人呢，你不是你个好爹爹。）”

　　凤曙宠溺地笑笑：“我不要做一个好爹爹，我只要做一个好夫君。”

　　凤曙提到夫君的时候我的心跳了跳，其实凤曙不能算是我的夫君，我没嫁给他，他也没娶我，况且将来他还要娶王妃，如果那个定王妃容不下我，我可能还要被赶走，但是如果我被赶走了，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凤曙意识到我的反常，柔声问道：“沉儿，你怎么了？”

　　我犹豫地讲出了自己的担忧：“（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疼我的孩子？）”

　　凤曙轻笑一声：“我的王妃是这天下最善良的姑娘，她肯定把咱们的孩子当亲生孩子看待。”

　　我仍是不放心：“（你保证？）”

　　凤曙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保证，拿天拿地拿我自己的命保证！”

　　我放心地笑了，有凤曙的保证我就不担心了，即便定王妃不疼我的孩子，只要凤曙肯疼他，那他就不会跟我一样了。

　　凤曙给了我这么多，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回报他，我什么都没有，我想，如果我也能给凤曙一些他想要的就好了。

　　如果不能给他想要的，那我就挡掉他不想要的。

　　那支羽箭飞过来的一瞬间，我不知道凤曙能不能挡住，可我知道我能，我觉得自己不能让凤曙冒险，而我可以冒险。于是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箭头扎进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感觉到强大的冲力和箭头与骨头摩擦时的疼痛，但我还是哼不出来。

　　凤曙并不知道我中箭了，我很庆幸自己挡下了这一箭，因为这样它就不会刺向凤曙，像刺穿我的身体一样刺穿他的身体。

　　当凤曙解决了那些刺客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我，他抱着我，眼中全是痛苦的，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喊我：“沉儿，沉儿。”

　　我最喜欢听凤曙这样喊我了，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宝贝。可是宝贝这会儿右肩很疼，宝贝的肚子也很疼。

　　我的孩子要出生了，他早了三个月离开我的肚子，早早地来见他的爹爹。当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时，我突然哭了，我的孩子哭声响亮，振聋发聩，他不是个哑巴。

　　孩子的哭声充满力量，可我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却在一点一点消失掉，我的意识也越来越迷糊，我感觉很冷，看到身旁急匆匆的稳婆和医女，我甚至快要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了，难道我就要变成聋子了吗？

　　“沉儿！沉儿！”

　　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呼喊我，我知道那是凤曙，我尽力睁开眼睛，抬起虚弱的手指在空中比划。凤曙轻轻抓住我的手腕，这样我就能省下一些力气，他把他的手掌放在我的手指上，我无力地在上面写道：“（好好对他…）”

　　凤曙的眼睛突然充满怒火：“你这是在交代遗言吗？”他突然抓紧我的手，那么用力，仿佛在把我的魂魄拉回来，“你是孩子的娘亲，孩子该由你来照顾，你怎么可以不管你自己的孩子而妄想让我好好对他！”

　　有医女把孩子抱给凤曙，凤曙嫌弃地拒绝了：“把孩子抱走！我不想见到这个害死他娘亲的孩子！”

　　“沉儿，我不要他，我只要你。”

　　凤曙那样说，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可我却再不能满足他。我用尽所有力气摇头，我好想抱一抱凤曙，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的意识一点一掉涣散掉，连呼吸好像都停掉了。

　　凤曙突然抱住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沉儿，不要离开我。”我听到凤曙嗓音哽咽，语带哭腔，我从来没见过凤曙哭，我也不想让他哭，可我做不到了，我真的做不到，一直以来，凤曙对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可我却再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