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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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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兰把原本属于朱时明的工作也揽到自身,她并不为一个人做了两个人的事而感到辛苦,正如李敏把原来田蓉抛下的工作也囊括了一样。所以说,一个公司并不在于他有多少人在上班,在乎的是能有多少人在为这个公司卖命。杨四平的妻子说得非常正确,很多工作没有完成并不是因为人手不够,而是人家有没有认真在工作。
晚上,刘易山来找杨四平叙旧,他也像杨四平一样刚从家里回到公司,杨四平被请的推辞不下,便同他一起来到他的住所,他的新妻子已经把小菜准备好了,只备了一小瓶红酒等着两人来。不知为什么,杨四平对刘易山这个新家总觉得有些生疏,尽管这里的一切比原来他的那个家收拾的要井井有条,但给他的感觉始终是别扭,好像暗中总有些地方让人不尽人意。他的新妻子待人谦和有礼,却也让他心生嫌隙。所以至从刘易山把家搬到新地方后,他就难得再来。
“这次回家,对我打击很大啊!”刘易山泯了一口淡酒说。
“大哥何事来那么大的感慨?”杨四平望着他问。
“你说对于一个人来说,世上什么最为重要?”刘易山反问道。
“这倒是个很有哲学意味的问题,太难让人回答。”
“在我们这个年代,什么建伟功,立大业,这些离我们太远了。这是过去英雄们所做的事,我们这个年代,已经没有英雄了。”
“大哥说的甚是,我们一介盲流,谈什么丰功伟业,能安稳的过日子便求之不得了。”
“早些年,社会上有一种自由主义思潮,我本人也深受其害,几乎丧命,正是那种流行的思潮也让我养成了现在这个性格,放荡不羁,以自己为中心,不顾别人感受,我这样的人,几乎成了长辈眼中的忤逆不孝之徒了。”
“忤逆不孝?大哥这话从何谈起?”
“想我刘易山读书出来,就抛家人弃父母,来这个城市一窝就是十几年,一年难有两三次回家,回家难有两三天在家,在家难有两三句话同父母谈,真是枉为人子啊!”
“说起抛家弃子,我又何尝不自觉得惭愧。想我们这代人,都是可怜人,在家无以为生,为了生活,没有办法,只得背井离乡抛下养我们教我们的家乡四处漂泊,像乞丐一样讨口饭吃。”
“故乡还是客地我倒还没有你那样感觉深刻,在一个地方久了,他乡也成故乡了。年轻的时候,父母健康硬朗,总以为日子还长,一切事情可等到将来。早两天回家,看到满头白发苍苍,走路也要拄杖的双亲时,才知道做为一个儿子,没有做到的事原来那么多。对我来说要尽的孝道几乎一点也没有尽到,实在是愧不敢言。我的父母一直由我的兄嫂照顾,他们骂我像野人一样好像没有家,即使野人好歹也有个窝,我妈妈更说我读书把脑袋读坏了,以至于连香火也不要了。如果再不生个孩子,他们再不让我进村中的祠堂,要把我的名字从户口簿上销掉。实在让我没有脸面在家呆下去。做为一个大学生,我曾经是他们全部的骄傲和希望,想到头来,却成了他们所有人眼中的污点和怪物。我向他们解释,说时代不同了,人的思想也可以不同了,不料却被骂得狗头淋血,不敢吁声。兄弟不知古话有句这样说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正是他们眼中的我的最大的不孝。”
“恕兄弟直言,大哥是应该要个孩子了,一个人活在世上,做来做去,还不都为了后代能有个好依靠,再伟大的英雄,谁不是在为他的后人打江山。过去人说: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这万世者,不正是他自己的子孙吗?”
“那些年,对孩子我倒无多大渴望,但是这次回家,我觉得孩子成了我的当务之急。我不想让我的父母抱着遗憾走,我觉得他们已经太老了,老得连我都不忍心看他们一眼,可是,现在的我,也是老人一个了。人总是那个样子,平时不烧香,临来抱佛脚。你说佛会保佑那些无诚心的求愿者吗?”
刘易山的新妻子不想听他们这方面的谈话,她已经借故出去了。刘易山见到她已经走远,便又换一种口气说:
“我现在该同谁去生一个孩子啊?”他有点无奈。又说,“我不像有的人,为了孩子,去包养一个年轻女人。我知道,我这次结婚,兄弟都已经看不起我了。要不,又为什么那么久不愿来这里坐一下。”
“你又想歪了,我最近没有来你这,只是我把自己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我想大嫂也不见得年纪大到不能要孩子的地步,机会总是还会有的。”
“过去,我因为娇宠着一个人而听任她所有的毛病。现在,这个女人也说为着真心而愿意跟着我一辈子,但是关于孩子的事,她已经很怀疑自己的身体。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再要个孩子,她说她已经受够了孩子的磨难。如今才知道,原来,爱情并不代表一切,爱情也只是像一杯水,一碗饭,让你渴时解渴,饿时充饥。或者,我们这个年纪,已经不再适合谈论爱情了。”
“我与大哥的看法倒有点不同,我还一直相信着爱情这个东西,我不相信爱情也会像人一样变得衰老。也许我不如大哥经历的多,看不到大哥那样透彻吧。”
“爱情这东西,大概只属于年轻人吧,或者也存在于老人之中。但我想,那时的爱情两个字的涵义已经不再是年轻时的那样了。在年轻时,爱情可能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但是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你会觉得,爱情原来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一个人的生活中也许可以不需要这东西而一样过下去。”
“如果真的可以,那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人为着爱情而痛苦而烦恼甚至寻死觅活了。古人也曾留下这样的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是幼稚的可笑的,爱情再苦,它也死不了人。”
“大哥说得也许是对的,可是谁能说得准呢?”
“但愿世间人不再真为爱情以死相许,这样的爱情佳话也许也只有书中都会出现了,在我眼里,那些全是童话。”
杨四平不知道两个人为着什么原因竟聊起了这些不与自己相干的话题来,他不想谈论,他想刘易山应该比自己更不想谈这些。他想起他们原本是在谈论孩子的事,他不明白当初刘易山为何不与朱莉生个孩子。一个女人到了四十岁才要孩子是件危险的事,已经没有哪个女人要为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老头子的人冒这个险了。这是杨四平明白的事,但是他还是要安慰这个沮丧的人。刘易山也觉得年纪一大把还在谈论年轻人的事不合时宜,他把话题转到了公司的一些传闻上。
“我听说你的助理田蓉转到了营销部去了。是这回事吗?”刘易山问。
“喔,是的。这不是件奇怪的事,那个地方更适宜她。”杨四平不想谈论这个事,他觉得这个事比刚才那个事更让人想回避。
“我听人家说是卫立行亲自向你要去的。但是我就不明白,卫立行与田蓉无亲无故,甚至可以说是萍水相逢,怎么会那么看重她?还是你不想把她留在身边,你们的事我也有耳闻,但愿兄弟不要犯错。这世上,有的错是不能犯的。我想兄弟一定是命中犯桃花,总有不断的女人缘。近来我在研究命相学,你可愿让我做一次试验?”
“我一直以为:我一个凡夫俗子,得来那么多女性垂爱,实在是自己不敢想的事,我历来不信命,但历经那些事后,我也恍惚中觉得,好多事在冥冥之中有安排,你看看我的手相,卜卜我近来的运命,吉凶如何?”他伸出左手给刘易山。
刘易山仔细看了许久杨四平的掌相,低头沉思片刻说:“兄弟掌纹乱中有致,纷纷而不扰扰,主:忧患而生,坎坷半世而乐享晚年。又看你掌中情爱线连绵而不断,主:——难怪兄弟尽得天下女人垂慕,原来命中早已注定。但:欢爱如云终四散,苦海无边舟作岸。哥学识浅薄,所说的言辞都是照相书上依葫芦画瓢,真与不真,难以认证。相学本来就是玄幻之学,信则有,不信则无,兄弟如果信,则早寻避凶趋吉之方法,不信,则一笑置之。”
“大哥为研究相学的人,不知信不信命?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为我求过一卦,粗略我还记得,说是:年轻时不管我如何折腾,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但是到老时,即使不拼搏,功德也自然来。又教我避凶趋吉的方法,说我属火,命中缺水克木。又说我家族运命中阳盛阴衰,必得阴阳调和才能丁财两亨,我爷爷到我这三代,均是单传,所以我妈妈在我没有结婚之前就一直要为我找个妹妹,为得是惠及后代。遗憾的是她直到走时,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这任务就落在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身上。依大哥看,这是该信还是不该信?我现在是该坐享既有的,还是该认真的做下去?这个妹妹是该找还是不该找?”
“我觉得,相书上说的也是比较含蓄的,相书出自易经,而易经并不全是用来算命的,它更多的还是强调人生在世对于做人,对于处事要如何的顺天应时,如何把握周正以便更好的成就人生。它更多的还是阐述了对于自身努力的正当性和必要性,所谓:‘自助者,天助也’。虽说:‘吉人自有天相’。但到底不过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另一种说法。一个人有无成就,更多的还是靠自己的努力。”
“大哥说得很有道理,有不有命运之说,全看个人看法,想我们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命难违’这四个字确也有它的道理,人世间很多事不是我们人力所能左右的。人常说‘人定胜天’,我活了四十来岁了,现在有我自己的看法,不管是你火箭上了天,还是海底通了船,这皆是在天的许可范围之内。试想,我们这小小的一颗地球,在广袤宇宙中如海底之沙,如泥路上的纤尘,人,你再有通天的本领,想飞出天这个手掌心,怎么可能?而这些年来,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可不见得人能有多大气力来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我个人认为,所谓的‘人定胜天’乃是狂言妄语,自欺欺人而已。”
杨四平从来没有听到过旁人对天地有如此的高谈阔论,很觉得大开了一次眼界。尽管他对刘易山生活上有很大不认同,也不尽认可他对于天的解释,但这样的精妙论断实在又不能不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近来他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管是西方的美学经典还是古典的佛道儒经典,他都认为那是大学课堂里最大的缺憾。而今,他要把这些缺憾弥补起来。
杨四平虽然搭不上几句值得深思的话,但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要离开。但是,刘易山也觉得自己的论断太过于武断,或者说太露锋茫,对于这个话题住了口。他想听听杨四平的意见,他认为刻意的沉默者多凡有不一般的见识,那些不露痕迹的沉默者都胸怀着不同凡响的见识,然而他等不到杨四平把自己的见识说出口。两个人便沉默着喝酒。刘易山觉得有点寂寞,或许这也正是一个人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吧。
随着他的沉默开始,杨四平觉得刘易山似乎已经江郎才尽了,他觉得刘易山虽然有过人的见识,但毕竟他太为不必要的应酬付出过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如果他致力于哲学或者学问,他一定会是个出色的思想家或者学者。但现实常给人不如意,生活总是千方百计让你甘于平庸。或者也怪不得生活,而是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愿意活得平庸,毕竟平庸太容易了。而想出色于众人,实在是件辛苦的事。
杨四平就在这种遗憾中离开刘易山的家。那里是晚上十点多。风又起来了,刮着路边的榕树哗啦啦的响,厚厚的云层涌上了天空。看来晚上又少不了一场大雨。这天气是如此多变,白天艳阳高照,太阳一下山,就是另一种天气了。人们过了几天的晴朗日子,正为着即将要来的暴风雨作准备。这是怎样的一个年头啊?连最老的老人也在为这样的年头担忧。这将预示怎样的后来。这是天的什么旨意?老人们在猜测,杨四平也因为着刚才刘易山对天地的那番阔论而揣测起这天气的诡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