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庐二

5、第四章 心动

　　第二天天不亮阿凝就起身了，到演武场一看，师父和两位师兄已经等在那了。镖局的镖师大部分来自郦城和周边的村镇，这趟镖回来正赶上过节，魏澧索性放了大家几天假，所以现在住在镖局的镖师，就只有李婶的儿子阿凝的师兄了。两位师兄一个叫李晨，个性憨直，老二叫李阳，有些腼腆。
　　师徒四人跑完步回到镖局，天光已经大亮了，魏澧正在院子里打拳。阿凝这些日子里头一回看见魏澧早起，也头一回看见他练武。原来姐夫能文能武啊，阿凝心想。
　　随师父看见魏澧打拳很高兴，年前走镖的时候出了意外，魏澧和两个镖师都受了伤，数他伤得最重，养了半年，如今终于大好了。魏澧见他们回来，跟随师父打个招呼就回房了。
　　随师父招呼徒弟们练武，先扎马步再打拳，随后各自操练。阿凝是新徒弟，重点培养，怎么运劲怎么收回，阿凝学得认真，人又聪慧，随师父十分满意。
　　就这样，阿凝上午习武，下午识字，时间飞快地过去。这期间阿凝还交了个新朋友，就是打群架的街痞少女阿春。阿春常来镖局，有时也会跟着随师父学两手，更加巩固了大姐大的地位。阿凝喜欢阿春大气又爽朗，阿春也喜欢阿凝随和不做作，两人相处十分融洽。
　　到了六月，陈季从书院回来，听说了阿凝拜师的事，嚷着要给阿凝庆祝。正说笑着，李阳从外面进来，说门口有个人找阿凝。陈季跟着阿凝出去凑热闹，一看来人是个清秀少年，见了阿凝便勾肩搭背，把陈季气得不轻，上去就给了人家一拳，对方不甘示弱，也给他揍了个乌青眼。亏得阿凝力气大，才把这两个人分开，跟陈季解释这个少年就是阿春，跟阿春介绍这个愣头青就是陈季。
　　好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陈季为表歉意，决定请两位姑娘去茶馆喝茶听说书。阿凝还没听过说书，兴高采烈地跟随师父告了假，一边往茶馆走一边在心里美得转圈圈。
　　今天茶馆里说的是百余年前妖和大巫的最后一战。话说天地灵秀，自然之中孕育着精灵之气，山川江河树木花草无不吸收这种灵气。在一些灵气特别充沛的地方，往往有山精树鬼集纳天地精华，历千年万年之久，开化灵识，化形为人，称之为妖。初生之妖如婴孩般懵懂，然天生聪颖多智，任性妄为，并且本身便具有自然之力，能化雨化风化草木为利刃，一旦入世往往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世纷争。所以人类之中便衍生出了一些专门克妖除害的巫师，其中最厉害的头领人物就叫大巫。大巫也修习自然之力，精通术法，极受世人推崇。妖虽然强大，然而数量极少，一旦陷入被无数巫师围剿的境地，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百余年前，帝后受天地感召，诞下一子，名为恒。恒天生有异能，可以感知妖力，一旦有妖化形便可提前预知，往往在妖入世之前便将之剿灭。并且恒天赋异禀，术法精妙，深谙自然之道，凭一己之力即可除妖，世人将他奉若神明。
　　恒是当世的最后一个大巫，除妖无数。自他于纳嘉湖畔诛除最后一个妖之后，世上再无妖类。而恒也在此战之后销声匿迹，传说他功成身退，于山林间做了一名隐士。
　　故事听完了，阿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阿春，我们第一次的见面的时候，好像听你喊了一句，你是大巫什么的？”
　　“没错啊，我是大巫啊。”阿春喝口茶，回答得理所当然。
　　阿凝和陈季面面相觑，又瞪大眼睛把阿春望着，求解释。
　　“我真是大巫，我娘告诉我的。我外婆是大巫的传人，然后我外婆又传给了我娘，我娘又传给了我。”
　　“那……你会术法吗？”
　　“不会啊。”阿春耸耸肩：“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去世了，什么都没来得及教我。”
　　阿凝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过我娘说了，我是命中注定的大巫。总有一天，我能像恒那样，斩妖除魔，所向披靡！”
　　“可现在都没妖了呀，还要大巫干嘛？”陈季说。
　　阿春愣了愣，道：“万一还有呢，说不定到时候我的大巫之力就觉醒了，哈哈。”
　　“嗯，天生我材必有用嘛，阿春最棒。”
　　三人出了茶馆，已近正午，阿凝和陈季跟阿春告别，回了镖局。阿春一个人往城西走，脚下踢踢踏踏，显得百无聊赖。阿春是不太喜欢回家的，家里有后妈和她儿子，再加上阿爹，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自己显得多余。然而到了中午，还是得回家对着那一家人吃饭，这就是没有成人不得独立的悲哀了。
　　阿春慢吞吞地走，转过弯来就能看见她家在的巷子了。巷口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下面站了一个人，一个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人。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风，像分花拂柳的手，拨动了心里的弦。那一刻，蝉鸣好像也远了，绵软的枝叶轻拂那人雪白的衣角，是最精巧的绣娘也绣不出的灵动。白衣乌发，长眉入鬓，目光如炬，身形如松，就是脸色有些苍白，也许是衣服衬的吧。
　　“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阿春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痞里痞气。
　　“我来找人。”声音清冷却不生硬。
　　“找谁？这一片都是我罩的，我帮你找啊。”
　　“我找你。”
　　阿春有种被馅饼砸晕的感觉，脚底下轻飘飘的。
　　“你找我干嘛呀？”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几分。
　　“我听说，你是个大巫。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你说吧，不过，我不会术法，也不会除妖。”
　　那人笑了起来，如回春暖阳，令万物失色。
　　“那你就认我做师父吧，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