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般若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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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根673年秋，尾州都城山栖
“我……般若……好，好可怕……谁，谁来救我……姐，姐姐……”庭院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一名女子似绝望地低喃着……不时还有鲜血从口中流出来，伴着如烟的低喃声，“般若……真的是般若……”地上的人儿，原本小巧的瓜子脸上弯弯的柳叶眉，如今已经扭曲而变得狰狞，杏眼早已无法睁开，唇点朱红混着血腥味无法辨出颜色，但那眉眼间的朱砂，让人撤不开眼……
嗒嗒嗒
“快来人啊，夫人出事了！”一名穿着桃红色衣裳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叠罗裳，看到满地的鲜血，以及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儿，失声尖叫了起来着，向屋外跑去……
不知是否由于这声尖叫的原因，不久，一群男女从门外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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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断气了……”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颤抖地伸手探过鼻息后，略带一丝疑惑低声地向身旁的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说道，随后便瘫软在地。
进屋后始终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这才将原本盯着死者的眼睛，将那双漂亮的黑瞳移向倒地的中年男子，而早已僵硬的面容，扯出一丝淡淡微笑，随即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今天的事情，除官府立案侦查以外，若我得知在这里看到这个事情的人，向外人透露今天在这里所看到的，哪怕只是半个字，我定以妨碍官员执行公务一并法办。”而在屋外等着看热闹的下人们，不少在威吓声中早已低下头去。
男子说完，嘴角又着一抹笑容，转过头伸手扶起中年男子，轻声在他的耳边说道，“刘管家，等会得辛苦你了，去库房知会声，打赏这些受了惊吓的下人们。另外叫阿祥载你去官府报案，事后吩咐厨房准备些酒菜，慰劳下捕快们，毕竟这是在我这府尹的宅院内发生的事情，我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等事情完后到书房来见我。”待中年男子站稳后，男子未再看倒地女子一眼，转身走出了这充斥着悲哀气息的血屋，而已断气的女子，也如凋零的蔷薇花瓣一般，染红了这世间……
男子走后，屋外下人们也跟着疏散开来，各自去干活了，只有原先尖叫的丫鬟，手里还拽着一件罗裳，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女子。管家刘舜，深深地看了死者一眼后，皱眉地望向一旁目光呆滞的丫鬟，本想让她去歇息，可怎么都叫不动，又怕不知情者闯进来，便差人唤了府里的侍卫李大江，叮咛道：“大江啊，小钟现在神智不清，你看着点。还有等我带捕快来之前，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这里，下人问就说是老爷吩咐的。”大江并没有像小钟那般的惊恐，微微点头后，便警惕地将门合上，刘舜也安心地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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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状来看，很离奇，像是遇到鬼怪吓死，被活活吓死的，而从指甲变黑的程度来看，应该是中毒，中毒的时间应该是正午左右，离现在应该有两个时辰了。这些是现在能够验出来的，详细情形要等回官府后，再对隐蔽地地方进行调查。”身着官服的验尸官，将死者盖起后，起身向捕头王大勇汇报。
随即便唤来副手将尸体抬了出去，便准备向大勇告退。此时，管家刘舜早已瞪大了双眼，盯着远去的尸体，长寿眉一抖一抖地，那鼻间的两撇八字胡，貌似要被气成倒八字，大声喝道：“这就奇了！我和老爷进来屋内，到我去通知官爷们，再回到这里，也才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啊！之前我可很肯定，在我和老爷进来的时候，夫人已经气绝生亡了。这个在场很多人都可以证明的。”
此时，一直未发一语的捕头王大勇，并没有急着回刘舜的话，只是示意验尸官先走，而后轻咳了一声，缓步将屋内巡视一圈，对身旁一个同样蓄着落腮胡的捕快说道，“阿吉，你带着剩下的人去把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找到前厅去。”说完，阿吉便带着剩下的捕快离开了。
这时，屋内只剩王大勇、管家以及刚在这里等候的丫鬟小钟，而小钟也终于收拾好散落在地的罗裳，便向刘舜告退了。大勇看屋内终于只剩刘舜一人，便询问道死去的女子，生前是否曾有被鬼怪缠身过。
“在老爷来尾州之前，确实未听说有鬼怪这回事，更别说老爷高中状元后到尾州任父母官，搬进这个宅院，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家老爷可是能文能武，天生正气，怎么会有鬼怪敢在这宅院内作怪呢？而且具在下所知夫人原是箕州人氏，其母算的上是箕家的远方亲戚，而夫人的父亲则是房家上任当家房静仙的表弟，怎么说夫人也有房家的血统啊，那么夫人也算的上是被神明保护的人吧，这样想就更加没有可能了，只是……”
“只是什么？”大勇急促地问道。
“只是，如果这个事情真是鬼怪所为的话，也就好办，只要请通晓鬼怪之说的人来处理，也就不用劳烦众捕快了；但如果是人在作怪，我是说如果啦……如果是有人想存心毒害夫人的话……”刘舜擦了擦早已大汗淋漓的脑袋，声音变得越来越尖锐，不断念叨着：“从我在刘家任管家以来，夫人是不会与人交恶之人，只怕有人妒忌老爷，才……大人，您说会不会是这样呢？”
“虽说大人是新任的府尹，但是再怎么说，在这尾州之内也不会有想谋害大人之人，毕竟这尾州是块被皇上遗忘的地方啊，如今皇上将当今的状元派到这里，是为百姓谋福，怎会有人起歹念呢？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大勇本就对刘舜吹捧刘于晏已经忍无可忍，无奈刘于晏正是五日之后将上任的府尹，暗自叹息这死去的夫人估计不得他宠，才死地这么惨。拍了拍刘舜说道。“你看，我们说着说着忘了还有人等着呢，我看我们还是去前厅吧，别误了正事。”随后大步走出这名唤“菊之阁”的屋子。
刘舜唤来刚已退下的丫鬟小钟清理屋子，便也追着大勇向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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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之阁”是一座两层楼的阁楼，位于刘府的西头。西方在神子在时，世人无法前去神子的宫殿朝拜，而面向西头而居，则在苍国的风水中被认为会受到神明的保佑，而这里便是刘于晏的原配夫人——死者房如媚，所居住的地方。“菊之阁”的东面则是府尹刘于晏的书房。此时，捕快王大勇及属下，正对召集到南侧前厅的下人们进行盘问。
“现在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定是希望能够查明真相，也好对刘大人能有所交代，对死者有所交代，那么现在可以开始盘问了。”阿吉说完便立刻退到了远处，准备好笔墨进行记录。
“首先，本捕快想知道，从昨天到今天，夫人都有吃些什么，吃后有没有异状？”大勇随后坐下，说道。
这时有一个体形圆润的妇女走了出来，不时还挺了挺她那间挺的肚子，低声说道：“大人，我是厨房的厨娘阿庆嫂，夫人平时在府内的膳食都是由我准备的，由于夫人刚到尾州，这里的气候又比较潮湿，大夫说夫人最近身子有些受寒，气嘘。所以自上大夫走后，都是吃些补气的食物，昨天、今天都和前几天一样，未改变过，都是吃的斋菜，也并未听说有什么异状……如果是今天的话，大人可能要问夫人房里的丫鬟了，因为通常都是丫鬟在夫人用膳后，将碗筷收拾回厨房的。况且那个事……又在正午的时候。当时我们可都在收拾呢……” 阿庆嫂说完后，看了看刘舜，随即低下了头。
大勇垂下头，有些丧气地皱了皱眉头，捏紧手心，心想道这下可就不好办了，最容易下毒的厨房问不出个所以然，难道真的是鬼怪作祟吗？唉，复杂了。随后抬头向众人道，“这些天，服侍夫人用膳的丫鬟有哪些？特别是今天午时。”
刘舜低头向大勇恭敬地说道：“大人，夫人房里，原有两名丫鬟服侍夫人用膳，只是今天其中一位小凉不巧生了风寒，正躺在下人房里休息。另外一位您刚才也看过了，就是夫人屋里的小钟，我留她在屋内打扫，如果你要问话，我这就给您叫去。”刘舜抬头环视了四周的下人一眼后，便走出前厅。
大勇见刘舜出去，心里便松了一口气，端起茶饮了一口，轻轻地放下茶盏，环视了自己面前的下人们，“据你们所知，夫人在府内是否有与人结怨过？”
这时候并没有人站出来，前厅里鸦雀无声，只怕是现在若有根针掉下来，都会显得刺耳吧。不久刘舜便领着小钟快步走了进来。这时小钟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衣裳，有些像刚哭过，眼睛有些湿润，低着头不敢看大勇。而刘舜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便走向远处，小钟才怯怯地抬起头说道：“大人，奴婢正是今日服侍夫人用膳的丫鬟……”
“你说你是服侍夫人用膳的丫鬟？”大勇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丫鬟不简单，的确是刚在那“菊之阁”里看到的丫鬟，只是现在好象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着对方正等着自己发问的眼神，也只好硬着头皮问了，“那你告诉本捕快，夫人用膳后你都做了什么？”
小钟挺了挺胸，清冷地回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在夫人用膳后，便收拾了下，将餐具送到厨房。然后按夫人指示，去西街的布行，取前些天夫人订的衣裳。当我回府后便立即将衣裳送到夫人的屋子，因为奴婢知道夫人正等着。但是当我进去的时候，夫人已经死了……然后我大叫了声，便想去禀告在东侧书房的老爷，可我没走到大门，老爷和管家便来了，随后大家都到‘菊之阁’来了。”
“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咯？那你从出‘菊之阁’，到之后，发现夫人倒在屋内，大概有多长时间？”大勇目光炯炯地朝她看去，眼中询问，不言而喻。
“回大人，奴婢也不大清楚，可能花了半个时辰……也有可能更少，因为服侍夫人的另一个丫鬟小凉病了，奴婢得尽快将衣裳送到夫人那，然后给小凉送汤药。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叫了声之后，便见老爷从书房赶了过来。”小钟并没有惧怕大勇的气势，依然对答如流。
大勇拿着杯子，饮了一口，茶已经凉了，饮在嘴里，不但苦，而且涩。心里更是失望，一个丫鬟在发生这种事情后，竟然语气这么坚定，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便侧头对刘舜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看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你叫下人们都回去干活吧，至于其他的……我还有事情想单独问下你，不过可以等到验尸结束之后。那么今天我们就先告退了。”
原本心里在想，终于送走瘟神的刘舜，突然想起刘于晏曾吩咐过，要好生招待。便立即吩咐阿庆嫂去准备酒菜，自己则留在前厅和大勇话起家常来。不知该称赞阿庆嫂的厨艺，还是惊叹于刘府的奢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大勇已经在酒桌上和刘舜玩起了划拳，而这血案似乎从未在此发生过一样，下人们的脸上都挂满待客的笑容，为捕快们斟茶倒酒，有的甚至和捕快们拼起酒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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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捕快们都让阿祥送走了。”刘舜恭敬地站在刘于晏的书房门外，低声地说道。
“进来吧。”不久，听见刘于晏的回话声。
“老爷，按您的吩咐，今日之事办地很顺利，不过……那捕头王大勇看似漫不经心，却好象身藏不露，仿佛若敌者稍有放松，就会步步紧逼，真让人胆寒啊，只怕以后会出什么麻烦事……”刘舜将门合上，便走到书桌前，向刘于晏禀报。
“我说，刘管家啊……我可是打从出生开始，哦，不……准确说是身在这个位置以来，可从未见过你怕什么人呢，包括如今的我……” 刘于晏正低头写着不知给谁的书信，并未抬头看刘舜一眼。
“老爷，您这样讲就严重了，在老头我心里，可全是老爷您啊，您高中，我可是比谁都要高兴呢，只是您要说我不怕您……这，可还真像您说的一样，只是恕老头我口出诳语，您看我这糟老头，无依无靠的，讨饭也不会，差点饿死街头，幸得刘府收留，才有个安身之地，您对老头我来说就是再生父母啊，您说父母之言，会怕吗？怕不就代表老头我不相信老爷您吗？”刘舜惟恐刘于晏以为他有什么忤逆之心，立即献媚道。
这时，刘于晏放下了手上的笔，将眼神投向窗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低声自喃道：“相信吗？我的夫人啊，今天离我而去了……而我曾经相信，这名女子将伴我一生……如今，却被鬼怪带走了……刘舜你倒说说看，你相信这世间真有鬼吗？”
刘舜定定地想了一会儿，笑道：“老头认为，若老爷相信这世间有鬼，那么就是有，只是……老头觉得，这些鬼怪只不过是因为人的各种欲望，而后引起的恐惧，所以这样，又觉得这世间没有鬼怪，老爷的问题可真难倒老头了……我想这问题只能由房家之人才能回答呢……”
“哈——哈哈——” 刘于晏一阵大笑后，指着刘舜说：“回答的好，真太好了……你说这房家之人能断鬼怪，我夫人可也算的上房家之人啊，她可有预期到她的死啊……哈——哈哈——，结果呢？刘舜啊，刘舜……结果你说世间无鬼，那就是有人想当鬼了……” 虽然在大笑，可刘于晏的表情早已经冷凛，思索着刘舜的话，没想到口上说自己是无用之人的糟老头，这时的话，藏着好几个玄机呢……如果自己认为有鬼，就把事情推给房家，反正这房家在现今的七大家族中并无什么地位，更何况死的还是房家的一个外戚。而要是现在自己认为没有鬼……那么这事必会影响到自己五天后的就任，不……也有可能是之后的官吏生涯，后果真不可想象，看来以唯今之计，也只好委屈房家了……
而刘舜只是低头看着地上，似乎想把地上盯一个窟窿出来，然后藏进去。完全没有因刘于晏的大笑而受到影响，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是在思索着，刘于晏会给怎样的回答呢？看来这几天的日子会不太好过……走了一个王大勇，又来了一个刘于晏，悲哀一个一个接踵而至，今天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刘于晏思索好一阵子后，松了松身子，面色一凛，盯着刘舜说道：“刘管家，吩咐下去，若有人问话，就说是鬼怪所为，名曰般若……是我在未成婚前，曾仰慕我的青楼女子，而后因其嫉妒如媚，死后化怨鬼，使如媚处处为难……至于捕快那边，那王大勇嘛，定是不会相信这套说辞了，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该多说的也不要多说，不知如何回答的就叫他来问我，明白了吧？还有……如媚的尸体，去房州找人来处理下，好生安葬，她可是我唯一的妻室呢……”
“是，老爷，老头明早就去办。只是夫人安葬的事宜，我看可能要劳烦李侍卫去办理了，您看我这身子，从到尾州可就没舒坦过……哎哟，现在这腰还痛着。”刘舜单手扶着腰，表情极为痛苦地低呼道。不等刘于晏回答，便告退了。而刘于晏则盯着刘舜离去的背影，像是忘记要说什么，心里踌躇，微叹口气地拿起笔，继续写着刚才的的书信。
而已走出书房的刘舜，松开捂着腰的手，轻牵嘴角，眼光闪动，任由晚风吹着凌乱的长发。
刘于晏……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值得让夫人如此可怜？让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如此胆寒，而这个男人即使相信有鬼怪的存在，也……实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他不怕鬼怪，而是，所谓鬼怪是欲望背后的恐惧，而这个男人，连恐惧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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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尾州便传言，有怨鬼名曰般若，因女人的强烈的妒忌怨念形成的恶灵,般若住在深山中，每到半夜就去吃人，特别是已经嫁作妇人的女子，是一种专抢夺其刚出世小孩，而且她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般若乍现
